現在還不是清末,東西方的差距還沒有到完全不能相敵的地步。
雖然因其浩浩蕩蕩數百艘軟帆戰船將炮口直對着廣州府城的陣勢讓很多官員有些慌張,但大明的官員們也並未到見到洋鬼子就腿軟的地步。
所以,鄭芝龍和西洋番這邊也沒敢冒然抵進炮臺射程內攻擊,廣州府的官員也沒有直接棄城而逃。
兩廣總督商周祚也直接趕到了廣州府城,在面見了廣州府的一干官員後就親自登上了城樓,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炮口,不由得道:“離靖平倭亂不過數十載,卻不想海患已然嚴重至此,竟使這等蠻夷也敢犯我大明!”
說畢,商周祚不由得轉身問着同他一起來廣州府城的香山縣知縣蕭和貴:“蕭知縣,你口口聲聲說這些西洋番不過是借地暫居,無妨礙我大明之安危,如今你看看,這些人可是無妨我大明社稷安危的,依我看,不過是些狼子野心之徒!不殺,則海疆難有安寧之日!”
香山縣知縣蕭和貴是舉人出身,素來與西洋番打交道多年,也知道這些西洋番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並知道這些西洋番想要的是什麼,便忙回道:“制臺,這些西洋番雖是海外蠻夷但其勢力很大,如今兵臨廣州府,我們若稍有不慎,將會殃及兩廣之百姓啊,依下官看,此事不過是澳門一事而起,只要能允許他們暫住澳門,何須如此大動干戈!”
“劉副將!”
商周祚大喝一聲,劉副將應聲而出:“末將在!”
“將香山知縣蕭和貴拖下去,立斬之!”
商周祚是兩廣總督,倒也的確有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之權,但之前兩廣的官員多以爲他不過是個書生,雖掌兩廣生殺予奪之權卻未曾彈劾一人,斬殺一人,所以兩廣的官員們也就誤以爲這位總督不過是個只能坐在書齋裡的學究而已。
要不然,香山縣知縣蕭和貴也不敢直接在商周祚面前坦言廣州府被圍是因朝廷要收回澳門居住權一事,雖說這裡面保不齊是蕭和貴得了這西洋番的好處,但也跟蕭和貴以爲這樣可以逼得商周祚和朝廷退步的意思有關。
但蕭和貴想不到的是這個平素溫和的總督卻突然對自己動了殺機,他有些愕然,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他被劉副將拖出府衙門外按在地上時,他纔回過神來,可還沒來得及大喊,他的頭顱就落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其他官員們見此不由得顫慄了一下,都把目光齊聚到商周祚上來,誰也沒有想到,在這種千鈞一之際,自己這位總督大人居然會如此輕描淡寫的將一位朝廷命官斬殺於廣州府衙。
“再有擾亂軍心者,殺無赦!”
商周祚只說了一句就轉身面朝向牆壁這一邊.
恍然間,在這個時候,商周祚已然儒雅之外平添了幾分凜然的殺氣。
不過,商周祚雖然表面上做的如此決絕,但他的內心此時也是五味陳雜的,不用香山知縣蕭和貴提及,他也知道這廣州府突然出現如此多的西洋番和海盜的戰船是因爲澳門之事。
但收回澳門居住權是陛下的旨意,甚至已經明言如澳門不收回,他就得人頭落地,所以在這一點上,他只能毫不退讓。
而現在這些西洋番則企圖以兵圍廣州府城來逼迫自己做出讓步,但自己根本不可能擅自做出讓步,而且一旦地方官員逼得越狠,自己作爲兩廣總督爲大明尊嚴計,只能表現得越強硬,本來可以不用殺香山知縣蕭和貴,但現在已經逼得自己不得不殺!
甚至有必要,可以徹底改變一下這兩廣的官場體系。
在這種情況下,不允許有任何一人動搖朝廷要收回澳門的決心,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知縣。
香山知縣蕭和貴的人頭讓商周祚的威嚴提高不少,接下來,兩廣的官員們也不敢再違拗他的意思,無論是調配物資和穩定城內秩序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認真履行着商周祚的命令。
商周祚也沒有再回肇慶,就暫且留在了廣州府城,一面遣人通過其他方式聯絡南海艦隊一面調集其他地區的軍隊,以備不患。
……
而鄭芝龍和西洋番圖裡亞這邊卻因爲明廷這邊遲遲未有人前來求和而顯得有些煩躁。
“鄭先生,那位叫商周祚的總督似乎很有耐心啊,蕭知縣到現在還沒來,難不成這些大明的人還真不怕我們的火炮嗎?”圖裡亞有些惱怒地說道。
鄭芝龍此時也有些鬱悶,也沒說什麼,直到最後才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就炮擊一輪,殺他幾個百姓,燒他幾處民宅試試!”
廣州府城作爲大明南海一帶的重要港口,在此時已經算是兩廣地區屈一指的大城,因而在城外也有不少漁民村落。
雖然廣州府城已經戒嚴,並命令所有的漁船不得擅自出海,但仍舊有不少爲了生存而冒險的漁民,如此一來就成了這些西洋炮船的活靶子。
轟隆隆的炮聲使得商周祚急急忙忙的登上了城樓,也親眼看見自己大明的漁民不少葬身於敵人炮火之下,但他除了咬牙咧嘴並命令繼續嚴禁漁民不得擅自出海以外也別無辦法。
近年來,由於倭寇之亂已經過去,天下承平已久,再加上朝廷的重心已然移到了北方忙着對抗滿清,再加上鄭氏海盜等又集中在閩浙一帶,致使兩廣地區的海防已經削弱不少,微乎其微的十多艘戰船大多已經破爛,且也形成不了什麼戰鬥力,更何況在面對這聲勢浩大的西洋番和鄭氏船隊時除了望洋興嘆也別無辦法,即便衝上去也只不過是雞蛋碰石頭。
不過,雖然不太懂軍政卻懂民政且愛民如子的兩廣總督商周祚還是命令兩廣地區少的可憐的水軍戰船冒着炮火去救回那些在敵人炮火下的百姓們。
好在,鄭芝龍和西洋番的船隊在一輪炮擊後就停止了攻擊,並主動派出了一個使者上岸。
而這個使者則是一個叫羅則西的佛郎機人,且也通曉大明官話。
之所以沒有派鄭芝龍的人來,則是因爲鄭芝龍還不想直接承認自己已經站到了朝廷的對立面,寧願出賣國家利益也不願意犧牲掉自己的海洋利益。
當然,鄭芝龍這也不過是在欲蓋彌彰,即便他不打出旗號,單從帆船的規模與類型,稍有些經驗的人就能識別出這是哪方的海盜。
……
與此同時,在離東沙附近的一場海戰已經進入了尾聲。
黑色的硝煙濃霧開始散去,破碎的帆船也開始沉入海底,其身影逐漸湮沒於這一望無垠的海平面上。
不過,人的屍體卻因爲脹而開始逐漸露出在海面上,在破碎的木料帆布間散落分佈着,讓人看着很噁心,而一些鯊魚卻很是希望,逐漸朝這裡聚集。
細心一點會現,飄浮在海面上的幾乎都是海盜的屍體,而南海艦隊的傷亡人員則大都被打撈而起,按照大明海軍學堂的宣誓規矩,除了全軍覆沒,盡皆葬身於海外,不得使自己的戰友漂泊在異鄉,成了魚蝦果腹之物。
反正從之前的北海第一艦隊到現在的南海艦隊都是這麼做的,海戰比6戰更需要團體協作,戰士的集體主義精神顯得更爲重要,而不讓自己的戰友拋屍海面則加強集體主義的一個很好的方式,即便是顧三麻子也很認真的朝甲板上的烈士們鞠躬。
雖然犧牲的烈士並不多,但這些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訓練出來的士兵,由於皇帝陛下朱由校有意在南海一帶另闢蹊徑,控制澳門,便將很多北海艦隊的骨幹調撥進了南海艦隊,因而現在犧牲的禁衛軍烈士中很多都是經過大明海軍學堂訓練的複合型兵種,很多甚至還有功名。
但只要有戰爭就會有犧牲,這是不可更改的鐵律,不過在這次海戰中,南海艦隊的傷亡並不高,這也怪鄭芝豹的船隊太過輕敵,以爲自己這邊人多勢衆就能嚇破南海艦隊的膽,進而讓這南海艦隊明白鄭家人的實力,卻沒料到顧三麻子和他率領的南海艦隊不但沒有因此而感到畏懼反而有要吃掉他的胃口。
論其規模與海戰經驗,這鄭芝豹的船隊則自然要佔優勢些,但就在於他以爲自己佔優勢而完全忽視了南海艦隊雖然規模比他小,但船隻精悍,戰員之間配合的默契度很高,紀律嚴明,而且又剛趁着琉球海戰而有了幾絲信心,見到鄭家的船隊也就沒有什麼畏懼,反而還想迫切的再來一次大戰。
當然,也跟這顧三麻子的大膽有關,本來之前當海盜的顧三麻子就敢帶着十條破船去招惹鄭氏集團,還借用各種天時地利的變化玩得朝廷和鄭氏集團暈頭轉向,如今這顧三麻子成了朝廷的總兵官,又接受了皇家軍事學堂的訓練以及在學堂裡各種關於後世的什麼游擊戰術運動戰戰術等,促使現在的顧三麻子再有了一支成建制的艦隊後變得更加膽大。
而顧三麻子也恰巧利用了鄭芝豹的盲目自大以及一味地想替他二哥復仇的這一弱點,一步步的將鄭芝豹引誘進自己的陷阱裡,促使鄭芝豹白白的耗費不少力氣卻落得個損失大半,最後只帶走二十來艘破船狼狽逃回去的結局。
不過,顧三麻子還是覺得很遺憾,不由得感慨道:“若是老子手裡再有一艘于謙號,斷不會讓這傢伙逃走。”
聽顧三麻子這麼一說,黑娃不由得問道:“那大哥,我們還追嗎?”
“不追了,陛下的旨意是讓我們立即趕赴兩廣,震懾住那些企圖長期霸佔澳門的西洋番,一路上偶爾打打魚可以,但也不能忘記自己的任務,傳令下去,停止休整,立即掉轉方向,趕赴兩廣!”
顧三麻子並沒有說自己也擔心這一下子讓鄭芝豹吃了大虧,會不會逼得鄭芝龍直接跟朝廷撕破臉然後集合所有力量來對付自己,而這一帶又是他鄭芝龍的地盤,自己的南海艦隊若是久留,只怕真的會得不償失。
不過,顧三麻子沒想到的是,他剛進入廣東附近,前方哨船就立即來報,廣州一帶雲集了大量西洋番的軟帆船和海盜的硬帆船。且時不時的還傳來炮聲。
顧三麻子一聽此頓感驚訝不已,連續近一月的海上漂泊,使得他的南海艦隊幾乎與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繫,因而他並不知道廣州府的情況。
“總兵官,我們要不要立即救援廣州府城,跟這些狗日的西洋番拼了,難不成他們還真當我大明無人嗎?”
南海艦隊的軍官們剛得了一場大勝仗,士氣正盛,因而在依舊見到數倍於己的敵艦後依舊錶現得很是自信,巴不得再去殺個三百回合。
但顧三麻子這時卻擺了擺手,頗有一副爲將者拿得起放得下且指揮若定的品質,很果斷的道:“不可着急,這種情況不明的時候,不可妄動,先讓哨船繼續隱蔽打探,同時想辦法聯絡上6上的人,琢磨清楚情況,其餘船隊立即後撤,尋找島礁就地隱匿!”
數天過去後,顧三麻子才搞清楚了情況,並得知了這些西洋番和海盜的船爲何要圍住廣州城,並不由得問着來傳遞情報消息的錦衣衛:“這麼多敵艦在這裡圍困這麼久,還封鎖了這麼大的一片出海口,他們的食物與飲水來自於哪裡?”
“只能來自於香山等地,就地取用是不可能的,總督商周祚已經下令實行了堅壁清野,並在近海的幾條河裡都投擲了毒藥”,這名錦衣衛回道。
“如此說來,這些人要想獲得給養,只能來自於香山澳門了”,顧三麻子自言自語的這麼一說,就立即下令道:“傳令,立即奔赴澳門!即日這些西洋番想逼我大明承認他們在澳門的居住權,那我顧三麻子就直接燒了他們在澳門的房子,殺了他們在澳門的人,看他拿什麼來逼我們!一羣狗崽子,真當爺爺我是好欺負的嗎!”
說畢,已休整幾日南海艦隊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朝澳門奔赴而去,而鄭芝龍和西洋番也都還天真的以外南海艦隊即便是出現也只會立即趕來救援廣州城,他們甚至還給南海艦隊設置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