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赫看到葉霓被“矯情”這詞瞬間炸暈,笑道,“不知道這詞怎麼用吧?或者沒人這樣說過你。”
他依舊離的近,真絲的襯衫,名貴的衣料,近的葉霓觸手可及,彷彿可以一下碰到曾經的生活,她微微轉開臉說,“我比較記仇。”聲音有點冷。
林赫立刻警覺到她的不高興,臉上的笑容和心瞬間一起僵住,他故作輕鬆,擠出笑意說,“真是半點不吃虧的性子。”
葉霓沒有答他,而是轉身坐到先前的位置。
林赫也反身靠在桌沿,背對着葉霓,右手,卻往早前葉霓靠的方向挪了挪手,隱秘地感受到,那塊的木頭是溫的。
他覺得自己要瘋魔了,爲了和她靠的近一點,想擾亂她的思路,他就敢想出“矯情”這詞。爲了靠近她,她靠過的地方,他都想靠一靠。
他簡直對自己失望透頂。
“你幹什麼呢?”葉霓冰涼涼的聲音傳來。
他轉頭看她,看她神色凜然,彷彿他們倆沒什麼特別關係,他拉過椅子,調整了心思說道,“其實我就是想說,這世上,無論你怎麼做,總會有人說閒話。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有些關係確實不好處理,太近了,也會令人生出警惕感。”
葉霓不想和他探討這種問題,說道,“我每晚的睡眠時間少的可憐,你來就是爲了佔用我的工作時間,讓我晚上再少睡一會嗎?”
林赫聽出她語氣依舊不高興,知道剛剛過分,演砸了,他總無法準確地摸到葉霓的底線,就像上次莊殊表白的事情,她生那麼大的氣,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爲什麼。
看葉霓已經拉過文件準備看,他知道這是真正的逐客,他也愛面子,站起來說,“那你忙吧。”又低頭看了一眼那飯盒,垃圾桶裡,菜都掉了出來,絕對不能吃了。
他往外走,聽着背後的動靜,知道葉霓一直沒有擡頭。
她又生氣了。
他拉開門,關上門,把自己關在外面,心裡覺得,其實門裡面的人,他有時候特別瞭解,有時候……又特別看不清。
往樓下走。tony正攔着小潘幾個人,問東問西。
看到他下來,大家打了招呼往上走。
林赫看了看tony身後的模型,又看到那成摞的內部刊物,心裡酸溜溜的。他對tony說,“你去旁邊那私房菜館,買點飯給葉小姐送過來。”
y點頭應了,也沒問買什麼菜,老闆像蔫吧的花葉,一定又受挫了。
……
******
向遠今天很紅。
一天兩場飯局,說出去,可以令無數人羨慕嫉妒恨,海景城地產業兩位行業老大,年輕有位的鑽石藍籌,竟然都看好他。
y和向遠約的時候,就問了向遠想吃什麼。
既然中午吃的淮揚菜,晚上就變個口味,改吃粵菜。
包間裡
依舊是林赫先到,面前一杯茶,旁邊水晶菸灰缸上,雪茄冒着煙。
早上他在葉霓那裡踩了雷,還是不知道的原因。知道葉霓那人吧,她生氣不會發火的,只會不冷不熱,好久都不和人親近說話。
她親近高興的樣子,就是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那天葉霓有說有笑,林赫想到這裡,拿出手機來,翻到那張,她趴在葉二哥肩頭的照片。
微微翹着腳,那麼嬌俏可人,平時真的從來見不到她這個樣子。他想把葉二哥摳掉,換上自己。
卻聽門一響,tony站在門口說,“向先生到了。”
林赫想起自己電話上的屏保,連忙按了另一張照片,換掉了葉霓的。心裡卻越發怪異。這一刻,他才發現,向遠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存在。
這人的存在,令他連喜歡葉霓,都變得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
向遠走進來,看到他就說,“我來遲了嗎?”他擡手看錶。
他們倆比較熟,林赫說,“沒。我過來的早。”他拿起自己的雪茄,手指點點,彈掉菸灰。
向遠在他左邊坐了,也是兩個人一個大桌,剩下八個空位陪他們。tony給向遠倒了茶說,“菜單在桌上,你看看如果沒意見,就讓他們去做。主廚寫的,這樣節省點時間。”
向遠喝了口茶,有點燙,證明林赫來的也不久,他微微放心,說道,“沒事,我和葉霓一樣,都不挑食。”
y臉上的笑容揚起,“好。”他拿着菜單走了。
林赫吸了口雪茄,手搭在桌旁,品着向遠剛剛的那句話,葉霓不挑食?她是不挑食,她不喜歡吃的東西,都不動而已,外人確實覺得她不挑食。
不知這向遠是不是故意的。
他說,“中午我還見過葉霓,去的時候她正在吃工作餐。”
“對。”向遠說,“我們公司有員工提議,如果找新的寫字樓,能不能找可以帶做飯地方的。有些公司,也是在公司附近租個單元房,專門給員工做飯。現在外頭的東西大家都不敢吃。”
林赫點頭,心想這麼小的公司,原來不是老闆矯情,是員工真的矯情。現在這階段,就大張旗鼓搞員工福利,不知道葉霓弄點錢不容易嗎。
他心裡略微不高興,說道,“很多公司都是步入正軌之後,纔會弄這些。”
向遠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覺得霓霓中午能吃好飯就行。”
林赫擡頭看去天花板……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是向遠聊天的對手。
原來他這樣纔是關心葉霓,自己是不關心的……
林赫緩了會,才繼續說道,“今天葉霓提到她失憶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她的身體,沒有什麼關係吧?”他擡手,點了下自己的頭,“是不是摔到這裡?”
向遠擡手,指向一般人長旋的位置,“就是這邊,當時摔的挺厲害,有淤血,不過現在都好了。”
林赫點頭,“二月是吧?”
向遠說,“情人節之前,害的我倆情人節都沒過……”
林赫又點頭,原來他們倆還過情人節。
他一時間,又不知說什麼好。
卻見向遠,接連喝了好幾口水,問道,“林先生……其實今天,我聽說你約我。”向遠停下,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我也想向你打聽點事。”
“你說。”林赫看了他一眼,擡起自己的雪茄,放在嘴邊。
向遠說,“那個莊先生,是不是真的在追葉霓。”
咳咳,林赫被自己的煙嗆住。
向遠連忙斟茶給他,“他中午和我吃飯,一直問我和葉霓的事情。我知道外面人說,他拿個樓盤出來給葉霓搞銷售,是爲了討霓霓的歡心。”
那口煙,嗆在林赫的氣管裡,竟然覺得出不來,林赫連喝了幾口茶,茶水都發苦,他放下杯子說,“這事我不方便說,葉霓是聰明人,她自己會處理。”
向遠又把茶給他斟上,說道,“不會,霓霓不喜歡處理這種事,上次你生日那天,莊先生和她說過一些話,霓霓生氣了好多天。”
林赫的神經一緊,看向他問,“莊殊說了什麼?”他差點直接抓住向遠。
向遠放下茶壺,捏了顆面前小碟裡的小果子,塞進嘴裡說,“霓霓說,她又不是超市裡的菜,誰都可以表示興趣。她不喜歡別人隨便對她表示好感,也不稀罕別人對她的這種好感!”
他覺得小果子味道不錯,又捏了一顆塞進嘴裡,“霓霓說,男人的表白太廉價,其實是看不起那女人!”
林赫定定看着他,定定看着他。
這一刻
他茅塞頓開。
這一刻
他醍醐灌頂
這一刻
他終於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他沒有看輕她,可是他的行爲,正正是輕視她的表現。
他覺得她那樣的女孩,理所應當很多人來和她表白,她拒絕別人就和打地鼠一般容易。但原來不是。她是照片中,嬌養的人。
別人來表白,也應該掂量着。
她不喜歡,誰都可以對她表示興趣,自己怎麼以前沒想到這個?
熱血直灌腦門,他一下站了起來,椅子險些推到,他愣在那裡,想到葉霓眼中的落寞,想到自己曾經覺得怎麼也看不懂的那些東西。
想到今天中午,她聽到自己說“矯情”那眼中茫然的神情……
他腦子裡一團亂,她那樣的出身背景,爲什麼總令自己生出高不可攀的感覺來。
“林先生……”旁邊傳來向遠遙遠的聲音。
他的理智被硬生生拽回來,視線裡終於又有了畫面,聲音。
向遠關心地看着他,“林先生,是不是想到公司裡的什麼事?”
林赫的心口如同空了一天洞,壓着的大石頭搬走,他卻發現那裡空了一個洞,是因爲以前他總奇怪自己找不準葉霓的底線。
但現在他知道,那底線,原來在他看不懂的地方。
這個女孩,他原來從來就沒有,真正瞭解過!
雅間門輕響,服務員端着菜餚魚貫而入。
他頹然地坐下,他甚至連走也走不成,他怎麼能夠扔下人家的男朋友,去找人家的女朋友。
向遠看着桌上的菜,拿出手機來,對着拍,一邊拍一邊說,“林先生你別介意,我發給霓霓看看,看她有沒有想吃的,回頭我可以帶她來。”
他的語氣無知者無畏,好像不知道這是很丟臉,很暴露自己短板的事情。
林赫面無表情看着他拍,看他一臉滿足笑意,你這麼沒有見過世面,不怕給葉霓丟臉嗎?
當然,再丟臉也沒有捧起吐酒器那種丟臉。
林赫看着向遠拍照,忽然發現,就連這種純真的感情,他也不懂。
他問:“你和葉霓……你們倆,以前關係,很好嗎?”
“當然。”向遠說,“霓霓掉進魚塘那天,還是我跳進去,把她推上來的。那魚塘那麼高。”他擡手比,“把霓霓凍壞了。我要跳進去慢一點,她就救不回來了。”
“二月的魚塘,你就那麼跳進去了?”林赫想到二月的天,他都很少去戶外。
向遠說,“那我自己的女朋友,自然得我去救。”
林赫:“……這話好對。”他竟無言以對。
看向遠也不動筷子,等着他,他拿起筷子說,“葉霓太忙了,以後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我。比如……像買衣服什麼的。”他夾了一筷子涼菜,放在向遠面前的小碟上,“以後來找我就行。我讓tony帶你去。”
向遠吃着菜想,不知道林先生是怎麼知道霓霓幫我買衣服的,這件事,這麼快就人盡皆知。情敵都可以多點自知之明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