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不該提起的往事
蘇子曾一行人回到莫城已經是今年年初六的夜晚了,和邊京城相比,莫城的冷帶着一股溼意。
隔了幾個月不見的蘇慶長似乎又蒼老了些,他這次長達幾個月的出國,是爲了一個引資項目,這個項目,可以讓蘇氏更上一個臺階,事情原本都談攏了,哪知到了最後關頭,居然出了差錯。
“不是資金問題,也不是人才引進問題,是項目批准不了,”蘇子曾帶着一身的疲倦進門時,正見了蘇慶長怒氣衝衝地打着電話。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蘇子曾的飛機回莫城時遇見了氣流,顛簸了大半夜才順利的到了家。直到跨進了蘇家的大門,她纔有了胃口,就讓廚房裡下了碗麪。
等到面上來了,蘇慶長的電話也說完了,兩父女一個窩在了飯廳裡,一個坐在了客廳裡,隔了張開放式的門沿,互看着。
蘇慶長這個年過得並不順暢,先是項目擱淺,再是言無徐吵着要給還未出世的胎兒設立基金。從他回國以後,言無徐就反反覆覆在提着這件事,再加上常玫的反擊,從年末到現在,就沒清靜過。
好不容易今晚言無徐去看“言母”了,常玫氏兩母女也出門去了,耳根子才安穩了些。
原本滿腔的火氣,在蘇子曾小心地吃麪聲中,慢慢消退了。兩父女已經有些日子不見了。蘇慶長到了今晚,才認真看起了蘇子曾來。
年前的壓歲錢,因爲蘇子曾外出的緣故,到這會兒還放在了蘇慶長那裡。每年,照着蘇家的規矩,都會替小輩準備一個裝有支票的紅包。蘇子曾剛開始還是規規矩矩的收着,到後來乾脆要求蘇慶長換成現金,說是更方便用,省得她要去銀行。
今年她到沒有提起,不對。應該說她這會兒還沒有提起。蘇慶長想着,看着蘇子曾吃麪的舉止說不出的斯文。看着竟然有了些名門小姐的樣子。他這纔想了起來,蘇子曾入讀的是凱利女學。
過了年,她就已經滿二十了,富人家的孩子二十和十二都是一樣的,蘇慶長並不指望蘇子曾能有多大的出息。相比蘇子曾。常池早前舉辦的那次拍賣會,無論是口碑還是業界反應都很是不錯,而蘇子曾這邊,卻依舊是雷聲雨點全無。
對於常氏母女。蘇慶長一直是抱着補償的心態,當年,他是靠着常玫的關係。才認識了喬初,也是在常玫的不斷勸說下,喬初纔跟着他私奔到了第六區。這些年來,常玫替他做的事情,還有幫忙他打理着企業。這些都無形中提醒着蘇慶長,將常池視如己出。
蘇子曾放下了筷子,碗裡還留了大半的面,但在蘇慶長的注視下,蘇子曾已經是飽了。
“拍賣行的事。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還是交由小池來做吧。”蘇慶長並沒有特別在意蘇子曾的外表和舉止上的變化,他對蘇子曾的印象也僅僅是停留在蠻橫不講理的份上。
說完話後,廳堂之間,有了短暫的安靜。一旁侯着的傭人,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深怕一個不小心,就點燃了沉悶的空氣。
碗筷被輕輕地推開了,蘇子曾站了起來,走進了客廳裡,她出門時,就只帶了簡單的行李,長靴也因爲連着幾日的奔走,泥濘溼漉在腳上,很不舒服,可是這些都及不上她此刻的心情。
蘇子曾摘下了那枚“紅之戀”,放在了蘇慶長的眼前。“父親,”蘇子曾看着蘇慶長,用着緩和的語調說着:“你對這枚戒指的認識有多少?”
不是疾風暴雨式的叫罵,也不是蠻不講理地摔碗砸筷子,蘇子曾和緩又帶着距離感的語調讓蘇慶長怔了怔。
這是典型的商量的口吻,而不是往日那樣的撒潑胡來。
“這枚戒指,不是您送給母親的結婚戒指,而是葉緹娜送給母親的?不是麼?”之前,蘇子曾對於紅之戀的認識很有限,就如蘇慶長對她的瞭解也很有限。
蘇慶長站了起來,他的手下,緊握着那根柺杖,吃驚地瞪視着蘇子曾,“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他神情緊張,就像是被踩着了七寸的蛇般。
“我偶然看到了葉緹娜留下的日記,”蘇子曾長嘆了一句,“知道了些當年她和母親的事情。”
當年的事情?當年的哪些事情?是誰告訴她的?一個個疑問閃過了蘇慶長的腦海。他又急又躁,將先前他和蘇子曾說的蘇比拍賣行的事全都拋到了腦後。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蘇子曾問話的語氣也小心了起來,她很少看到蘇慶長這樣。此時的蘇慶長被各種情緒包圍着,根本聽不進蘇子曾在說什麼。
“不管你的事,”蘇慶長的喉嚨裡,擠出了陣變了形的聲音,他的臉越來越白,胸口跟着絞痛了起來。
“怎麼回事?”常玫和常池進了門,見了蘇慶長的臉色和不停發着抖的手,常玫衝上了前來。
“你又惹乾爹生氣了,”常池也質問着,這個蘇子曾,好好的年出去鬼混也就算了,一回家,就氣得乾爹不輕,也不知安了什麼心思。
蘇子曾也被蘇慶長的模樣嚇着了,她連忙爭辯着,“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問問當年在非洲發生了什麼事情?”
“閉嘴,”蘇慶長手中的柺杖高舉了起來,柺杖猛地就往蘇子曾身上砸去,廳堂裡的三人全都驚住了,蘇慶長竟然會動手。
柺杖高舉在了半空中,最後還是沒有落下,蘇慶長的眼神定在了蘇子曾的臉上,腦中一晃,閃過了喬初的臉。他的身子顫得更厲害了,不停地說着:“陪我上去,陪我上去。”常玫朝着常池使了個眼色,讓她先扶着蘇慶長上樓。
上樓時,蘇慶長的肩膀垮了下來,那隻瘸着的腿,似乎突然發了病,瘸得更厲害了,光是用柺杖柱着,都打起了抖來。
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處,常玫和蘇子曾才收回了眼。
“以後不許你再和你父親提起任何關於葉緹娜,尤其是非洲的事情,”常玫看着蘇子曾有些發白的臉,警告道。
蘇子曾張了張嘴,她想起來了那個老傭人說的,關於喬初可能是被常玫害死的事情。她“哼”了一聲,轉身去拿她的行李箱,不想再搭理常玫。
還帶着水漬的行李滑輪在了地面上沒拉開幾步,就被常玫擋住了去路,“前陣子,慶長去心口疼,去醫院做了趟檢查。醫生說了,他心臟不大好,不能受氣和受刺激。”
父親的身體?蘇子曾睜大了眼,怎麼可能會這樣,她分明記得十幾年前的蘇慶長身體並沒有什麼不穩妥,難道那次被她氣死,並不是偶然,而是...想到了她對自己的父親的身體,居然不瞭解到了這個程度,蘇子曾不禁有些黯然。
見蘇子曾沒有再答話,常玫跟着說道:“你知道,蘇家沒有子嗣,將來的一切都得靠了他和...你們。這一次的跨國項目,到了最後關頭,卡在了審批上,蘇氏投進去的錢,幾乎全都是打了水漂。”
生意上的事,蘇子曾沒能力也無權插手,但她相信,蘇慶長能夠將局面扭轉過來。
“而且,你的好姐妹言無徐還在這個節骨眼上吵嚷着要設立基金,”常玫恨恨地想着,言無徐的行爲,讓她很是惱火,要不是顧忌她肚子還有個孩子,最近她又忙得緊,哪還能留着她在那裡生事。
“設立基金的事情,也只是爲了給她母子倆做個保障而已,”蘇子曾有聽言無徐說起這件事來,她也能體會言無徐的心情,有了常玫霸着,言無徐也只能將主意打到孩子身上了。
“你倒是大方,”常玫聽完後,越發覺得不瞭解蘇子曾這個人了,換做了她或者是女兒小池的個性,自家碗裡的,是絕不能由着她人去覬覦的。蘇子曾倒好,那神情語氣,巴不得讓言無徐爭了去。
“不讓我問非洲的事情也成,那由你來告訴我,當年父親和葉緹娜爲什麼要去非洲,而且他們在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父親一聽我提起非洲就成了剛纔的樣子?”蘇子曾將一連串的問題拋給了常玫。
“我不知道,”常玫一句話,就推拒了,“我只知道,當年的事,慶長不喜歡任何人提起,就是連問都不能問。他從非洲回來後,除了腿瘸了,精神也很差。”
“等等,你說父親的腿是在非洲瘸的,先前我分明聽說是小兒麻痹留下來的,”蘇子曾聽出了些不對勁來,在非洲,究竟發生了什麼,葉緹娜死了,而蘇慶長的腿瘸了。
“那是對外說的,你以爲喬家會允許喬初嫁給一個瘸腿的窮小子?”常玫發話道,“慶長從非洲回來後,就...知道了喬初的死訊,那陣子,他的精神和身體都徹底垮了下來,等到葬禮辦好了,足足過了半年,才振作了回來。”
從那以後,蘇家就再也沒有人提起蘇慶長在非洲的那段經歷,他的身子調養回來後,腿卻沒有恢復過來,一直瘸着了。
“那麼,父親從非洲回來時?有沒有帶回什麼東西?”蘇子曾遲疑了好久,才問了出來,她想知道,“姆森的祝福”的失蹤,是不是也和她的父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