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時,霍明樓把兄弟倆也給抱了進去,就坐在他和宋紅果之間,前面開車的是李賀,副駕上坐的是韓英。
“一家人就要齊齊整整。”
霍明樓的動作,宋紅果的這句話,瞬間便安撫了倆孩子所有不安的情緒。
是的,今天大喜的日子,他們既高興激動,卻也有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好像倆人結了婚,他們就會被排斥在外,不再是一家人一樣。
偏偏這樣的情緒,他們還不能言明。
畢竟無論在誰眼裡,宋紅果和霍明樓,待他們都已經十分疼愛了,便是親生的,都沒有對他們好,養父母做到這份上,他們只有感恩戴德。
可越是這般,他們才越是不安,有時候甚至會生出惶恐的不真實感,就怕眼前的一切美好只是個夢,夢醒了,他們還在偏遠的西北,住在漏風的屋子裡,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忍受異樣的眼光和羞辱。
最前面,給廠裡、醫院以及市裡的主要領導留了兩桌,還有一桌便是孃家席,也排在同等分量的位置上,這是看重女方的表現。
許家就已經很大方了,捨得掏錢出力,跟別人比,自是勝出不少,但跟今天比,就處處不如意。
韓英從車窗伸出頭去往後看,送嫁的隊伍,有長長的一溜,挎着箢子、提着包袱,個個喜氣洋洋,說說笑笑,映照着頭頂的太陽都熱烈了幾分。
霍明樓一言難盡的看着她,“許巍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宋紅果忍着臉上的熱意,微笑以對。
霍明樓點了下頭。
桌面上也做了佈置,鋪着大紅的絨布,上面擺着精美的碟子,瓜子、花生、糖果、煙,應有盡有,端上來的茶水,也是很講究的茉莉花茶,而不是用自家採摘的葉子隨便炒制的那種來應付。
韓英撇撇嘴,“沒感覺到。”
門口鋪了紅色的毯子,一直到車門前。
霍明樓接過話去,“許巍對你也很用心,你不用羨慕旁人。”
圍觀的人羨慕的指點着、議論着,也見證着這場體面圓滿的婚禮。
凌志暗暗呼出口氣,不自覺繃着的脊背,也放鬆了,凌遠則下意識的靠進宋紅果懷裡,摟着她的胳膊,親暱不捨的蹭着,像受了委屈的小奶狗。
霍明樓意有所指的道,“我們不光夫妻同心,還心有靈犀。”
車子開得很慢,爲了照顧後面的送嫁隊伍,等到了廠裡的招待所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韓英辯駁,“你們都是男人,自然爲同類說話。”
可能也有刷臉的意思,但更多的是爲了韓英,許巍又不傻,再想結交人脈,也不會在別人的婚禮上太過出風頭,喧賓奪主,只會適得其反。
宋紅果嗔她一眼,微笑不語。
平時這些不安都能剋制,今天卻變得格外煎熬起來,甚至,在倆人攜手離開,眼裡只有彼此的時候,他們生出一種即將被拋棄的錯覺,幸好,只是錯覺。
宋紅果道,“我跟你是同類,但也得說句公道話,人許巍確實是爲了你。”
霍明樓道,“許巍在招待所,幫我哥嫂待客,他跟我家又沒什麼交情,爲什麼那麼做?”韓英下意識的道,“結交人脈唄,中午能來參加喜宴的客人裡頭,可有不少大人物,正方便他露臉。”
陸續,客人們便上門了,兩邊的同事都是一下班就匆匆往這邊趕,到了門口,看到招待所新裝修的牌面,便能想到這場婚禮定然很闊氣,進去後,卻還是讓他們小小驚訝了一把,沒想到會佈置的這麼講究。
李賀開着車,目不斜視。
韓英被他這番暗示給懟笑,“你是新郎官,今天你最大,我認輸行了吧?”
韓英收回視線,感慨道,“霍工太有心了,方方面面的考慮的都這麼周到,安排的比我結婚那天,可強多了,氣派、體面,還舒坦。”
宋紅果低頭,在他額上親了兩下,而霍明樓則剝了塊奶糖,很自然的塞凌志嘴裡,旁的話也不需要多說,流淌在幾人之間的那種情意和默契,就足以讓其他人覺得自己多餘了。
霍明樓說,韓英不信,但宋紅果也這麼講,她就信了大半,嘴上卻還硬着,“好,好,好,你們夫妻同心,我說不過你倆。”
韓英轉過頭,衝着宋紅果打趣,“感動吧?”
霍明樓被那句新郎官給取悅,揚起脣角,含情脈脈的看向宋紅果。
婚禮儀式將會在這裡辦,大紅的綢布點綴在周圍,還懸掛了一圈的紅燈籠,大廳裡,還扯着鮮豔的綵帶和氣球,甚至,還有很多盆生機勃勃的花草。
新出爐的小兩口,攜手從車上下來,微笑着走過紅毯,兩邊是善意的起鬨聲和祝福聲,他們腳步不停,直到站在新佈置的舞臺上。
“新娘子來了,快放鞭炮!”
只是趙保慶等人坐在那兒,有點不自在,趙玉蓮的男人,甚至拘謹的如坐鍼氈,被她數落了一句,“真是老山豬吃不來細糠。”
趙玉蓮走在最後,宋紅果把家託付給她,她就得看好了,送走所有人,收拾了一下屋裡,這才鎖門,追上送嫁的隊伍,趕往招待所。
霍明樓反問,“玫瑰花語是什麼?”
霍明東和薛珍珠作爲男方長輩,在門口接待,倆人都是各自單位上的領導,今天啥架子都沒有,笑得如沐春風,不少客人受寵若驚。
韓英卻還有話沒說完,“霍工進門時,怎麼想着給紅果送花的呢?”
霍明樓並未邀功顯擺,只說了聲“謝謝”。
被抱上車的剎那,七上八下的心,終於穩穩的落了地。
有人嚷了一嗓子,話落,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震耳欲聾,略有些嗆人的煙氣升騰,地上很快便落了一層紅色的爆竹皮,聲音持續了很久,停下後,又是喧鬧的鑼鼓聲,喜慶盈天,處處歡聲笑語。
韓英恍然“喔”了聲,敢情是暗戳戳的表白心意呢,“那送九朵,是長長久久的意思?”
周所長和徐秀英也充當男方長輩的角色,招待已經坐下來的客人,各負責分量最重的那幾桌。
提前做了預算,大約能來十幾桌,誰想最後看下來,竟然近二十桌,整個大廳座無虛席。
幸好有預備方案,不然今天的菜品都不夠上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