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習慣了主子時不時發呆,客人因而不告而別的事情,守在梅林入口處的下人看見相攜而出的王爺王妃,並沒有好奇他們的主子爲何沒有相送,只是拱手做禮的送倆人離開。
齊浩然怕穆揚靈在書院裡被欺負,這纔出宮後立刻來接她,爲了方便他把其他事都推了,因此時間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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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乾脆拉起穆揚靈的手慢悠悠的往外走,看看沿路的風景,點評一下書院老師們的房舍。
最後齊浩然得出一個結論,“讀書人好像特別偏愛茅草屋,怎麼子衿沒這個愛好?”
一路走下來,十座房舍有六座是茅草屋,剩下的四座裡有三座也是農家小院,也就只有一座有可能是正常的青磚瓦房。
作爲著名的松山書院的先生,齊浩然不信他們建個青磚瓦房的錢都沒有。
穆揚靈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因爲子衿不是松山書院的先生啊。”
說罷,穆揚靈哈哈大笑起來。
齊浩然歪了歪頭,不明白這句話的笑點在哪裡。
穆揚靈也不解釋,拽着他加快腳步,“走吧,哪一天子衿要是真的棄廣廈而取茅屋,你就該懷疑那是不是子衿了。”
說的也是,看來是隻有松山書院的讀書人特別偏愛茅草屋而已。
出了先生住宿區,路徑上的人就多了起來,大家看到相攜而來的榮親王夫婦,全都偷偷的瞄過去。
穆揚靈就要鬆開齊浩然的手,卻被齊浩然一把握住,大大方方的拉着她並排走。
圍觀的學子們不由感嘆,看來傳言還是可信的,都說榮親王鍾愛榮親王妃,爲此甘願懼內。
齊浩然昂頭挺胸的拉着穆揚靈往書院外走,還沒到門口就被一人攔住。
那人對倆人行禮後垂首道:“王爺,王妃,故人有請,還請王爺及王妃移步凌峰。”
齊浩然看着明顯是下人打扮的人挑眉,問道:“故人?爺在松山書院何時有了個故人?”
下人不卑不亢的道:“王爺忘了景炎二十六年的《世宗訓誡表》了嗎?”
齊浩然的面色漸漸嚴肅起來,穆揚靈感覺到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緊,就知道他生氣,就捏了捏他的手,笑着對下人道:“自然記得,王爺就是忘了我也不會忘的。”
穆揚靈見四周不少人都豎起耳朵來聽,就朗笑道:“當年皇上收復京兆府,無意中拿到了《世宗訓誡表》的真跡,得意不已,後來王爺與安郡王回京,安郡王要參加科舉,因爲常年在北地無良師指點,他雖聰明靈敏卻也落後別人許多,王爺爲此絞盡腦汁,求了好友陳騫,讓他拿到其祖父手書一封,又偷了他父親的珍藏孔譯描摹的《世宗訓誡表》。”
“王爺以此兩物求陳大儒帶安郡王學習四個月,以應付當年會試,孔譯的描摹的《世宗訓誡表》雖是描摹品,但因筆力深厚,又有世宗皇帝的私章一直被認爲是價值千金,陳世伯當年也是掏空了私產纔買到的,發覺被偷後直接暈了過去,據說醒來後拿着戒尺就揍陳騫,還是王爺過意不去求了皇上要了真跡補上,陳世伯才從悲怒中醒過來。”
穆揚靈斜睇了齊浩然一眼,笑眯眯的道:“因爲陳世伯大悲大喜之下病了一段時間,王爺還愧疚不已,差點負上荊條去陳府請罪,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不知這位故人是正在松山書院任教的陳世伯,還是前松山書院山長陳大儒?”
不少人都聽出了穆揚靈語中的譏諷,陳光地的下人能在書院中行走自然不是不識字的白丁,他同樣聽出了穆揚靈語中的不善,他臉色一變,肅着臉道:“我家老爺就是安郡王的半師,因聽說王爺與王妃來書院做客,特撥小的來相請。”
穆揚靈看了齊浩然一眼,就笑道:“能得陳大儒相請是我們的榮幸。”
然而圍觀的人不信,王妃,您說這話的時候就應該扭頭看看王爺的臉色,這可不像是榮幸的樣子。
齊浩然當然不榮幸,林維德都要親自到書院門口接阿靈,陳光地憑什麼只派一個下人來就想請他們夫妻過去?
何況他們與陳光地的關係還算不上好。
旁邊圍觀的人也低聲議論了起來,“不是說榮親王與安郡王是好友嗎,怎麼榮親王對安郡王的半師是如此態度?”
現在松山書院的學子都十幾二十歲,對十多年前的事知道的自然不多。
但旁邊還有知道些內情的先生或助教,他們的眼神有些怪異,學生們一看就知道有內情,而總有嘴巴不嚴的先生或助教,齊浩然夫婦纔跟着那下人離開不久,大家就隱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據說當年安郡王考中進士卻不出仕,陳大儒知道後就有些不悅,雖沒有說什麼,卻把安郡王送過來的謝師禮給退了回去,說他雖跟着自己讀了四個月的書,卻並不是師徒關係,所以不用謝師禮。”
“當今圍攻京城時陳大儒就曾進言讓安郡王出城勸降皇帝,安郡王和當今可是親表兄弟,又有撫養之恩,那不是逼當今,就是逼安郡王,榮親王對陳大儒自然沒好感。”
“這些年也沒見安郡王上門來拜訪陳大儒啊……”
“看來兩方早已有矛盾,陳大儒此時宴請榮親王夫婦只怕來者不善。”
“我看榮親王不止是爲這個生氣,陳大儒雖是安郡王的半師,卻不是榮親王的,林先生都要親自到書院門口迎接榮親王妃呢,陳大儒卻只派了一個下人下來,再不濟也該派個學生下來呀。”
“咳咳,我一直覺得王妃特意咬重‘大儒’兩字很有諷刺的意思,話說我們不是一直叫陳大儒爲陳先生的嗎?”
衆人一默,大儒是敬稱,何時也能用來諷刺人了?
但這個同窗說的好有道理,我們竟然沒法反對。
“王妃叫林先生都是叫先生,而且笑意盈盈,很是恭敬。”再一個人提出佐證。
他們還在分析榮親王夫婦是否開心,其他人卻已經關注起穆揚靈之前那長長的一段解說了。
紛紛低聲議論,“原來《世宗訓誡表》的真跡是在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