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得太大,齊浩然和範子衿一時沒法收場,主要是圍觀的人太多,他們想把幾個孩子悄無聲息的弄回家根本不可能,而明着弄,顯然不合他們的主張。
周知州等人怒了,不相信範子衿和齊浩然會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心裡已經認定此事是他們兩個指使孩子乾的。
簡直是太卑鄙了,大人不出面,竟然利用小孩子。
大家都沒給倆人好臉色瞧。
範子衿不願犯衆怒,而且也覺得孩子們做得不對,所以憋屈的忍了,但齊浩然不一樣,從小到大,願意讓他看臉色行事的人就沒超過三個過,一羣偷稅漏稅的人還敢給他臉色瞧,齊浩然理直氣壯的瞪回去,擺明了態度。
孩子們哪句話說錯了,哪一步做錯了?點出來,他認,沒說錯,沒做錯,那錯的人是誰?
武將們被齊浩然一一瞪回去,反倒有點心虛了,紛紛扭過頭去。
齊浩然就冷哼一聲,帶着飛白離開,“回去找王妃,讓她想辦法把幾位小公子帶回家。”
齊浩然走到半路想起範子衿,打轉馬頭去府衙找他,見一路上的官吏皆板着一張臉,眉頭就一皺,待進大廳,見周知州敢衝着範子衿冷哼,怒氣頓時上涌,他氣得直接把一張椅子踹飛,椅子撞在牆上,碎片擦着周知州的臉頰插進他左側的大柱。
“浩然!”範子衿暴喝一聲,止住他的動作。
武將不講究,他在軍營裡摔摔打打沒事,但文官卻脆弱得很,他今兒敢對文官動手,明兒他就能被文官的口水給淹了。
周知州腿抖了一下,就怒目圓睜,指着齊浩然說不出話來。
齊浩然將範子衿撥到一邊,冷笑道:“怎麼,周知州逃稅漏稅還有理兒了?你不就是負責收取賦稅嗎,連自己都不遵紀守法,有什麼資格去向百姓收取賦稅?”
周知州一滯,道:“王爺,我和範大人在商討孩子的教育問題,並不談公事。”
齊浩然獰笑,“那本王這一腳就踢得更應該了,現在是什麼時間,這兒是什麼地方,不談公事,卻談起私事來了,範大人在的時候尚且如此,那範大人不在的時候呢?”
周知州嘴脣抖了抖,道:“那王爺也無權對下官用武,動用私刑……”
“呦,這就動用私刑了,你告訴爺,你傷哪兒了?”
範子衿忙攔住齊浩然,轉身肅然的道:“周大人,那不過是小兒胡鬧,你要是看不過,大可以叫人去把令公子接回去。”
你以爲他沒去接人嗎?
也不知道那幾位小公子給他兒子灌了什麼迷魂藥,他家下人剛把他抱起來他就大喊大叫的,虎頭和小獅子衝上去就拽他兒子,還大喊大叫起來,說他家的下人要偷孩子,要扭送了送到官府。
圍觀的百姓唯恐天下不亂,不僅攔住家下人的去路,還幫着把人抓起來,偏他兒子還站在他們那邊,揮舞着拳頭叫送官,讓他氣了個倒仰。
不然他也不會對範子衿發脾氣。
齊浩然見周知州欺軟怕硬的樣子,心中冷笑,這樣的人,難怪一直被後來的嚴知州壓着,實在是沒什麼本事。
範子衿實在怕齊浩然與周知州再起衝突,忙把人往外拉,“你也太沖動了,文人的口誅筆伐是那麼好受的?”
“爺刀劍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範子衿就忍不住給了他腦袋一下,“你還當這是小時候打架不成?給我回家去。”
齊浩然抿緊嘴角,不悅的跟在範子衿身後,他心情不好,也不騎馬了,直接鑽進馬車裡跟範子衿坐。
馬車到前門大街的時候就走不動了,齊浩然撩開簾子,飛白上前道:“爺,幾位小公子在前面呢,那兒全是人,根本過不去,要不我們繞道吧。”
齊浩然放下簾子,“走吧。”
他還是別去圍觀了,不然事兒鬧得更大。
馬車轉了個彎,這邊的鋪子顯然還沒被幾個孩子檢查,正有人站在門口翹首以望,也有人直接關了店門歇業,但更有人準備好稅收的單據,眼巴巴的等四小孩來,好以此得一朵小紅花。
以前不覺得,現在感覺納稅真的好光榮,而且門上掛上一朵小紅花,生意直接好上三成,凡是交了稅銀的都盼着這羣孩子來。
孩子們如此受歡迎,直接導致他們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沉,當他們有說有笑的回到飯廳時,發現兩家的大人都坐着等他們。
四個孩子立即閉緊嘴巴,紛紛上前排排站好等待訓話。
範子衿瞪着眼睛看他們,提起一口氣正要發火,穆揚靈就率先開口道:“渴了吧,先喝點水再說話。”
四個孩子說了一天的話,還真渴了,紛紛轉身跑去喝水。
範子衿一張臉就被憋紅了,他知道瞪穆揚靈,齊浩然肯定不依,他就直接去瞪齊浩然,還伸腳在他腳面上狠狠地一踩。
齊浩然“啊”的一聲跳起來,對上衆人“你怎麼了”的眼神,他抿了一下嘴角,繼續做下,揮手道:“沒事,你們繼續。”
範子衿就不客氣的放下茶杯,用眼神逼迫孩子們站好,質問道:“你們知道你們闖禍了嗎?”
四個孩子齊齊搖頭,範子衿就指了小熊道:“小熊,你跟他們說說,他們哪兒做錯了。”
小熊滿臉茫然,“二伯,我不知道弟弟們哪兒錯了。”
範子衿氣了,“合着你也覺得他們做得好是吧?”
小熊低頭嘀咕,“是沒有做錯嘛,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事。”
穆揚靈連連點頭,“是啊,子衿,孩子們哪兒做錯了?”
揭露偷稅漏稅,擱在前世,那是能上報的英雄啊,幾個孩子能有什麼錯處?
範子衿氣了個倒仰,齊浩然就碰了碰穆揚靈的腳尖,讓她別再惹火範子衿。
範子衿深吸一口氣,把幾個孩子趕出去,苦口婆心的對穆揚靈道:“阿靈,我知道你性子耿直,這是好事,然而有些事不是合法合理就合情的,從有科舉之後,秀才能免自己的丁稅,舉人能免全家的田稅,官員更不用說,這已經成了歷朝歷代建立後約定成俗的律法,然後本朝壞了這條律法,舉人以上,雖然還可免田稅,但嚴格界定了數量,當年情勢所逼,皇上態度又堅決,文人們迫不得已接受了。”
“和這條律法一樣,官員不得經商的律法也是約定成俗的,但同樣的,官員借他人或奴僕之手打理生意也是約定成俗的規矩,只要拿了他們的帖子,不是少交稅,就是免稅,這些約定俗成的規則不能宣之於口,卻是每一個人都要遵守的,現在,我們要打破這條規則,這不是皇上一條政令就能達到的,我們得徐徐圖之。”
範子衿語重心長的道:“我知道偷稅避稅是違法的,誰不知道?要想辦他們容易得很,直接拿了賬本上前逼那些鋪子交稅便是,然後交了以後呢?稅銀從稅官手裡進地方府庫,再從府庫一路押送回京,再入國庫,這一路能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阿靈,我們不能逼得他們由偷稅轉向貪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