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兒停頓了一下,深深吸口氣,桔黃色路燈下,笑容俏美卻苦澀:
“白俊帆知道我和你有來往,他要求我也學學吳曉文,生個病,從你手裡弄些藥給他……這幾天每次見面他都會提起,我拿話搪塞,或是岔開話題,一次也沒應口,昨天我們終於吵起來,他很生氣,摔門就走了,今天一直沒給我打電話,我上午去新家等了一會,也沒等到他來。”
“因爲你不答應找我拿藥他就這樣?”小曼問。
“不全因爲這個。”
楊柳兒點頭又搖頭:“他還提了更過份的要求,竟然要我……要我把陸大哥正在吃的藥換給他!我纔想起來:白家人有個特點,他們的鼻子對中草藥味道非常靈敏,聞一聞湯藥的氣味就知道是什麼藥材、有什麼特殊藥效。白俊帆大年初一來到陸家,當時小爐子上坐着藥罐子,裡頭就是你開給陸大哥的中藥,藥氣已經上來了,他聞得出,所以他想要!我問他,中草藥哪裡沒有賣,爲什麼非得是曼曼開的藥纔好?
他說:草藥是有很多,那也得看長在什麼地方的草藥,還看是由什麼人料理,曼曼是最優秀的藥師,經她炮製過的藥材,效果非凡,是我目前最需要的,有多少要多少,多多益善!
曼曼,我怎麼可能把你開給陸大哥的藥給他?那是失心瘋了才做得出來!所以他就暴躁生氣,砸了東西,還盡說些戳人心肝的話。
我在陸家住了這麼長時間,算是又紮了一次根,彼此像真正的家人,我很不想離開的,可我還是得搬走,白俊帆他……他變了,變成這樣,我真的沒想到!從前他娶唐雅萱,我就當他是爲了白家,可現在,他也像白晴月那樣露出貪婪的心思,把我嚇着了,也好心疼!不管怎麼樣,他可以糾纏我、折騰我一個人,要死要活我都隨他去,但絕不能帶累我身邊的人!我得趕緊從陸家搬走,越快越好。陸家不過是平頭百姓,讓白家盯上那還得了?唐家和顧家有權有勢,白家不能直接危害你,但你平時出門也得注意安全,有顧少鈞陪伴當然好,如果他不在家,你得帶保鏢!一定要帶的哦!我年前託人給春香嬸子送去年禮、母子們的新衣裳和一些錢,以她孃家親戚的名義,叫白晴月不至於太輕看了人。第二天春香嬸子趁買菜跑來,抹着眼淚跟我道謝,我們談了一會,春香嬸子告訴我件事,白家最近有親戚常來往,說是親戚又不太像,有一次她無意中發現那兩個親戚在後院教白家人武功——曼曼你見過人會飛的嗎?那個親戚就會!蹭地一下就飛上高高的老槐樹又飛向屋頂……那可是能人異士武林高手啊,小時候我爹跟我們講古說過的,白俊帆從小就會武功,差不多天天練,現在還要跟人學,那得多厲害?白家有這樣的‘親戚’,卻又不讓外邊人知道,春香嬸子說白晴月警告過她,在外頭提都不準提!你說他們是要幹什麼?曼曼你可得提防着!”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在鄉下也學過點功夫啊,可以防身的,不是教過你們幾個?早不練了是吧?你們就懶吧。”
楊柳兒切聲:“別開玩笑了,你那個不是讓大爺學了健身的嗎?慢騰騰的連雞都趕不走……反正女孩子,再有功伕力氣總擋不過男人,爲了安全,你以後出門最好帶五六個保鏢!”
小曼無語,大姐你其實是想看港城拍的幫派火拼片吧?老大出場,一羣保鏢前呼後擁。
風呼呼吹着,外面站着挺冷,說不完的話可以打電話,小曼想讓楊柳兒趕快回去,隨口迴應她:“好的好的,等我得空去找幾個保鏢跟着。”
楊柳兒還是陪小曼走近小汽車,看她坐上去便把車門給關上。
小曼搖下車窗問:“衚衕裡有點暗,要不讓顧少鈞送你回去?”
顧少鈞聽了就把拿在手上賞玩的一塊雞血玉石塞進口袋,推開車門:“我送你回去吧。”
楊柳兒忙擺手,笑着道:“不用不用,這一帶都是老街坊老鄰居,熟門熟路平安得很,再說現在才晚上八點鐘,往時還有十一十二點纔回來的呢。沒事,快上車,眼看風雪更大了,你們趕緊走!”
她堅拒,顧少鈞便又走回車上,小曼說了再見,關好車窗,車子從楊柳兒面前緩緩開過,匯入其他車輛中間,逐漸加速,在筆直的街道上越去越遠。
楊柳兒站在路牙子上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回想剛纔顧少鈞手上把玩的那塊雞紅血玉,跟陸大哥送給小曼的那塊一樣大,原本陸大哥是想送一對給小曼的,怕小曼不肯收,只給了一個,現在,他把另一個送給了顧少鈞,初次見面就送這麼厚的禮,說明陸大哥對小曼這個未婚夫挺欣賞的,顧少鈞也合了他的眼緣,真難得啊。
楊柳兒心情有些複雜地輕嘆口氣,轉身剛走得幾步,就見陸建玲裹着大衣迎了上來,楊柳兒挽住陸建玲胳膊,問道:“外面冷得要死,讓你們呆屋裡別出來,咋又來了?”
“你以爲我願意來?”陸建玲沒好氣地扯一扯圍巾:“你乾兒子鬧騰,我哥哥囉嗦,就怕你被什麼攔路虎給搶走了,我都沒法安生呆着,還是出來陪你吹吹冷風得了!”
楊柳兒咯咯笑了,陸家不嫌棄地容納自己,當家人一樣關心愛護,她十分感激,也盡心盡力回報,對於可愛暖心的小威威,她是真的喜歡疼愛得不能放開:當初因爲這孩子五官神情長得像自己前世的兒子,她舍了命也要救他護着他,現在兩人就像真正的母子一樣,心思相通彼此惦念,誰也離不得誰了。
與陸家的關係是不可能斷得了的,但要有一個自己獨立的家,這是必須的,至少表面看起來不太過親密,讓白俊帆不要多想!
楊柳兒一想起白俊帆要求自己做的事,就感到頭痛,身上一陣無力,在小曼面前她還不敢把話說完,怕污了小曼的耳朵!
白俊帆那天登門拜訪陸家,陸家人也像今天接待顧少鈞一樣,全家人都在,帶着誠意歡迎,可楊柳兒明顯感覺得到白俊帆面對陸大哥時,眼中有一股隱藏的怒意,當時她還非常緊張,幸好白俊帆向來很會控制情緒,自始至終表現得體,笑容越來越自然,楊柳兒也就鬆了口氣,卻萬沒料到,白俊帆的隱忍和壓抑,竟是因爲臨時改變主意,生出那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