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聯合,是否緊密,其實並不完全看人品,而是看,是否有一個共同目標。
兩個人品極好意氣相投的好兄弟,同樣爲了共產主義事業奮鬥,那就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掩護另外一個;
可一旦其中有一個叛變,那無論再好的人品、再親的關係,雙方也立刻會成爲死敵。
馬克思說過,人類奮鬥所爭取的一切,都和他們自己的利益有關。
爲了賺錢,疤哥,這兩個手下,周來寶,他們能緊密的團結在一起,疤哥這個地方上的‘大哥’,甚至能可以對周來寶言聽計從,把他捧成智多星。
但一旦威脅到‘賺錢’這個目標,影響到各自的利益,那他們的共同目標就發生了偏差,他們的敵人也會發生變化。
不過,此時疤哥的態度,並沒有立刻發生變化,和周來寶之間也並沒有立刻產生矛盾,除了好奇之外,倒是更多像貓玩弄臨死前的老鼠,哼哼了一聲,問:“你說說,有什麼漏洞。”
“你們能得手,有個關鍵人物,那就是周來寶。”
樑一飛依舊沒有看周來寶,對疤哥平靜的說:“你們準確的在路上攔住我,想必是摸過我日常的行爲,打電話時候又能一口喊出小白會計,知道這是一個年輕瘦弱的女孩子,也是因爲有內部人員。要知道,嵐韻湖的會計,平時是不拋頭露面的,包括其他後勤管理人員,都有專門的員工通道。”
頓了頓,說:“還有,我猜,張鬆那輛車也是你們搞的鬼吧?我身邊最近多了一個司機,這個司機還兼職保鏢,知道的人不多,周雲晴就是一個。另外呢,知道我喜歡出去散步的人不少,可是知道這事原因的人不多,周雲晴就很清楚,我一般喝多了酒,遇到糟心事,喜歡出去走走。”
隨着樑一飛的話語,疤哥的表情漸漸發生了變化,臉上戲謔的笑容越來越少。
“疤哥,你別聽他在那胡說八道!他這是被綁了,從頭到尾聽到我們講話,從結果推原因,猜出來的。別人哪裡知道?!你們兩個,趕緊給他丟進去,省得耽誤時間!”
那兩個人也不是傻子,更不是周來寶的小弟,同時猶豫的看了看疤哥。
疤哥衝他們倆揮揮手,示意等一等,問樑一飛:“周來寶話沒說錯啊,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聰明吧。再說了,就算對方猜到有內部人,也不一定想到是周來寶吧,他姐姐可是你姘頭。”
樑一飛笑了笑,搖頭說:“兄弟,人啊,有時候就死在以爲自己纔是最聰明,其他人都是笨蛋上面,這年頭,能混出來的,誰是傻子?你是嘛?至於他姐姐,呵呵,恐怕他也沒完全說實話。我壓根沒碰過他姐姐一個指頭,不光這樣,我和他姐,最近關係越來越遠,這事,我手下和朋友不少人都知道。甚至,這小子在來我這裡乾的第一天,我就看出來他未必安分,專門吩咐人盯着他,這事,很多人也知道。我真出事了,內部有嫌疑,他還真是頭一號。一旦抓他,你們以爲,他不會供出你們來?”
疤哥臉皮微微一抽,回頭眯着眼盯住了周來寶。
“疤哥……哥,你聽他瞎扯淡!我姐和他關係是不行,要不然我也不至於綁他啊!”周來寶的表情變了,忽然一拳就打在樑一飛的臉上,惡狠狠的說:“你他媽想挑撥離間!老子拿到錢,立刻就走,就算懷疑上我也不怕!”
疤哥一言不發,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兩。
樑一飛朝地上吐了口含着血的吐沫,冷笑說:“拿了錢立刻就走,那就是不打自招,你以爲警察不會通緝你?你能跑得掉?”
周來寶雖然聰明,一肚子壞水,可畢竟還年輕,佔上風的時候機智百出,可一旦被逼到下風,腦子顯然就沒那麼夠用了,陰沉着臉說:“那……那我繼續留下來。”
“那就看你能不能有這份沉着了,天天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警方調查和內部審查。”樑一飛看向疤哥,問:“兄弟,你覺得,你這個小兄弟,是那種能沉得住氣,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人嗎?”
疤哥眼皮一翻,看向周來寶,而他帶來的兩個人,也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周來寶身後。
周來寶大驚失色:“哥,疤哥!你什麼意思,怎麼跟他站一夥了?!我們他媽纔是一邊的好不好!他說那些話,就是爲了挑撥我們!”
“我當然知道他是爲了挑撥我們,可是,他這話沒錯啊。”疤哥咂巴着嘴說。
“不光沒錯,我還跟你們說一句良心話。”樑一飛淡淡的說:“他姐嘛,你們應該打聽我,照顧過我,甚至給我擦過屎尿,我欠她人情,這半年,越是因爲跟她疏遠了,我越覺得對不住她,所以這個人情,早晚是要還的。他姐呢,跟我那些朋友,下級,都認識,能說上話。要是真有一天,事發了,你們倒黴,他說不定能全身而退,屁事沒有。”
周來寶臉上的慌張,已經變成了驚恐,拿起地上一塊大石頭衝着樑一飛腦袋就砸過去:“姓樑的,我他媽先宰了你!”
“去你媽的!”疤哥毫不猶豫,飛起一腳,把周來寶踹開了,瞪眼說:“你他媽聽不懂人話啊,讓你不要動手,還他媽打!”
“老疤,你他媽是傻啊!”周來寶又急又氣,扯着嗓子吼:“他是挑撥離間,是在拖延時間!”
“你兩看住他。”疤哥衝兩個手下一揮手,然後轉過頭,笑眯眯的看着樑一飛,說:“你講的這些吧,還真有道理,我是被你說怕了。那你說說,我該怎麼辦呢?”
“兩個辦法,一個是放我走,我做生意講一個信,只要以後再沒有下次,這次我認栽,那一袋子錢也不少了,夠你們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分一分,也不多,我這人大手大腳,恐怕用不了多久。”疤哥搖頭獰笑。
“那簡單,你入股我公司股份,我給你分紅,包你吃一輩子。”樑一飛說。
疤哥盯着樑一飛看了好幾秒,忽然仰頭大笑,然後用力的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樑老闆!樑兄弟!樑大哥!我叫你哥,我是真服了你,到這個關頭,還能鎮定成這個樣子,你真不是一般人!講真話,要不是聽這小混蛋唆使,綁了你,跟你結下這麼大的仇,我還真不如跟你混,說不定,將來賺得,比這些更多。”
“帶你混怕是不行,不過,我剛纔講的話,算數。”樑一飛說:“機會,我給過周來寶,他沒要,現在來不及了。現在,你如果願意接受,我們各自得償所願,我留命,你有錢,你要是不接受,那我死,你這些錢,也未必能安穩花完。”
疤哥明顯有一絲猶豫,但也僅僅是片刻後,就搖搖頭,笑了笑,說:“嗨,我是真想接受啊。不過我這人還是膽子小,成不了大事。你死呢,是一定的,不過,看在你這人不錯的份上,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來來來,你說第二個辦法吧。”
樑一飛閉上眼,嘆了口氣,然後再睜開眼,說:“第二個辦法,你早就有數了。不過我幫你說出來吧,既然是爲了賺錢,少一個人分錢,當然是好事,既然已經準備殺人了,那多殺一個,罪過也是一樣的,還安全。”
“嗯!我現在是真越來越不想殺你了,你看看,這每一句話,都說到我心坎上了!這樣吧樑老闆,看在這麼投緣的份上,我賣你個人情,把這個小混蛋先宰了,讓你出口氣,你再開開心心的去死。”
疤哥回頭衝兩個手下揮揮手,說:“把他丟進去!”
兩個手下其實也是第一次幹殺人這種事,事到臨頭,有些猶豫,疤哥臉一沉:“他那份,我們三個平分!”
“得咧!”有了錢,膽子頓時就裝了,兩人一二三擡起了周來寶。
周來寶雖說一肚子壞水,可年紀不大,力氣也有限,哪裡是兩個老混混的對手,掙扎也是徒勞,驚恐的大吼:“疤哥,疤哥!你不能啊!我們是朋友!我……我他媽那一份不要了行不行!疤哥,你饒我一次!”
“草,誰他媽跟你是朋友?你這小王八蛋,連自己親生爹媽、救過你命的親姐姐都能坑,我他媽跟你當朋友?啊呸!”揮揮手,“丟進去丟進去!攪拌機這法子也是他想出來的,正好先讓他自己常常,這缺德辦法,太他媽不是東西!”
“好咧,一二三!”
兩人一起用力,把瘦小的周來寶丟進了攪拌機大大的洞口。
攪拌機沒開,裡面又是一陣水泥煙塵被激盪出來,就聽周來寶不停的在滾筒裡咳嗽,滾筒上傳來摩擦聲,居然又爬了出來,灰頭土臉的腦袋鑽出來,雙手扒住滾筒口。
“樑大哥,樑大哥,你饒了我吧,你救救我,我錯了!我對不起你!看在我姐的份上,饒我一次吧!”
到了這時候,周來寶終於意識到,在場這麼多人裡,能救他的,不想殺他的,只有樑一飛。
他也意識到,剛纔樑一飛說‘最後一個機會’,並非虛言。
畢竟只是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孩子,無論平時再怎麼壞,生死關頭,而且還是這麼慘的死法,周來寶嚇壞了,滿臉涕淚橫流。
疤哥撿起地上一根廢棄鋼筋,衝着周來寶扒着攪拌機口的手狠狠打下去,周來寶一聲慘叫,手指血肉橫飛。
卻死死的不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