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報開始,罐頭銷售工作就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了,周萬新非要樑一飛每天跟着樑義誠一塊來廠子裡,萬一有什麼事樑一飛能現場解答,現場指導,省得天天下班朝家裡跑,開座談會開到半夜,人累效果還不好。
其實屁事都沒有,都按照樑一飛的預定方案執行,能有什麼事?
樑一飛每天跟着周萬新聽聽職工彙報,大部分時間就在樑義誠辦公室裡,看報紙喝茶,有時候困了,趴桌上睡覺。
這天上午,剛到辦公室,正泡茶呢,周萬新就風風火火的進來了,手裡帶着才送來的報紙。
今天的濱海日報,完整的刊登完了罐頭廠的廣告。
“今天咱們都不幹別的了,就在這裡等着結果,等着市場反饋!”
周萬新點了點報紙,一屁股坐在市場部的電話機邊上。
市場部是從宣傳科分出去的,兩邊公用一個大辦公室,樑義誠的辦公室,也就是楊愛國的。
楊愛國精神又開始分裂了,矛盾心情繼續發酵,呵呵笑,說:“廠長你也別急,市場反饋是需要時間的嘛,哪有這麼快。”
說着,從抽屜裡拿出一副象棋來,啪啪啪擺開楚河漢界,邊說:“閒着也是閒着,老樑,來殺一局!”
上班時間下象棋打發時間,同樣是慣例。
樑義誠擺擺手,他現在哪有這心思,樑一飛的點子到底能不能奇效,他比周萬新還緊張。
“廠長,咱兩來一局?”
周萬新也沒這個心思。
楊愛國下棋還是可以的,拿過廠裡比賽前三,周萬新也下不過他。
關鍵是老楊棋品不好,局面稍微佔上風,就開始挖苦諷刺,有時候明明對方棋力和他差不多,愣是被他氣得走了暈着敗下陣來。
楊愛國找了一圈,沒人願意和他下,最後目光落在樑一飛身上:“那小樑你來!”
“我水平一般。”樑一飛笑笑。
牢裡就這麼一個娛樂活動,有下得特別好的,也有臭棋簍子,但坐過牢的人,一般都會下象棋。
楊愛國隨手拿掉自己這方一個馬,一個車,“沒事嘛,我跟你爹下棋,讓他一個馬,我跟你下,讓你一車一馬!”
“那就試試。”樑一飛呵呵一笑,卻把那兩顆棋子重新拿回棋盤,說:“讓棋不用,我下得不好,我先走就行。”
說完,伸出細長的食指,把左下角的一個紅車淺淺朝前推了一步,車九進一。
周圍一片哄聲,連棋力平平的周萬新都皺起了眉頭,這不是把馬給賣給了對方的炮嗎?
“你這不行啊,一開始就亂走!”
楊愛國生怕樑一飛悔棋似的,飛快拿起他的黑炮,啪一下跳過呵,吃掉了那個送出去的紅馬。
樑一飛也不說話,又同樣把另外一邊的車走了對稱的一步。
“小樑啊,你這水平還不如我家門口小學生!得多練!你爸也不行,臭棋簍子一個!你爺倆真是一脈相承,呵呵……”
接下來,樑一飛和對方拼掉了一個大車,開局就是略勢,少了一個車,略勢更大了。
幾步下來,樑一飛的紅子盡處下風,被逼得十分被動。
到第九步的時候,樑一飛炮一平五,輕輕的說了聲‘將軍’。
”你這是無聊惹事生非,這樣將軍有什麼用啊?“楊愛國滿不在乎,隨手歪了將。
樑一飛伸出食指,輕輕一推最後那隻紅車。
“將軍!”
楊愛國下意識就想要動帥,可手落到帥上的時候,卻定住不動了。
剛纔還很輕鬆的神情驟然凝重了起來,眉頭一點點的皺在一起,按着帥的手指,遲遲不動。
一個圍觀的宣傳科老職工,抱着茶杯探頭過來,看了眼棋盤,呵呵笑了。
“老楊你還看個啥?死棋!小樑這是‘雙鐵滑車’,邪的狠,就是看準了你貪心,只要中招,開局十步要你命!”
圍觀的人回想一下剛纔的棋路,開局樑一飛故意送了兩隻馬,其實就是一個圈套,一步步套老楊上鉤!
老楊臉上刷得一下就紅了,梗着脖子叫喚:“這不行,這不能算啊!你這個招也太那什麼了吧,耍詐嘛這是!”。
樑一飛倒是很客氣,樂呵呵一笑:“我也不會下,監獄裡有個老頭,以前專門擺地攤下棋賺錢的,他怎麼教,我怎麼學唄。”
又是那個老職工在邊上取笑:“老楊你棋品不行,輸了就輸了,什麼耍詐。兵不厭詐,不耍詐下什麼象棋啊,人家小孩打彈子還用點計策呢。”
楊愛國皮再厚,臉上也掛不住,伸手把棋盤給攪和了,跟祥林嫂似的,一個勁自言自語的嘀咕:“這個……下棋哪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這樣的……”
辦公室裡人都在笑。
老楊這人棋品差,一辦公室兩個部門,誰都被他嘲笑過,今天在樑一飛手上吃了個悶虧,算是給大夥出了口氣,都樂意看老楊這副窘迫模樣。
就在此時,市場科這邊的電話響了!
不知道怎麼的,所有人都被這個鈴聲驚了一下,刷刷刷轉頭盯着電話,卻都忘了去接。
一片安靜之中,有人鬼使神差的冒出來一句:“呦,不會是來定罐頭的吧?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