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範常勝話鋒一轉，卻是道：“老幹局問題，那是屬於歷史問題，市裡財政，雖然看起來挺好，可是，攤子越大，用錢的地方也越多。我看這個事情，今天就不要討論了。”
一聽到範常勝的話語，聶振邦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微笑，範常勝越是這樣，越說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私底下，老幹局這攤子事情，似乎是沒人管，沒人問。可是，真要是擺到檯面上，這些個老幹部，還真沒有人願意得罪。
隨即，聶振邦卻是笑着道：“範書記，您這話，似乎是有些不太妥當吧。老幹局的事情，對於市裡來說，這也是大事。離退休老領導，老幹部，這也是我們樑溪市的一個財富。我覺得，充分考慮和照顧好老同志的晚年生活，這是我們現任領導，所必須要做的。”
頓了一下，聶振邦的目光環視了一下衆人，接着道：“同志們，所謂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聶振邦在內，咱們，都會有年邁老去的那一天，都會有退休的那一天。到了那個時候，將心比心，體己及人。我想，大家也不會希望到那個時候的領導幹部，對自己不管不問吧。”
頓了一下，聶振邦卻是繼續道：“諸位領導，大家可以翻開這份文件看一下。根據詳細的預算。整個老幹局這邊，包括購買五臺大衆公司的桑塔納轎車，以及新建一個老幹活動中心，總投資，不過一百萬二十萬左右。這對我們樑溪市的財政來說，不是什麼大事吧。可是，對老幹局的這些老幹部們，卻是大事。我的意見是，這個事情，還是可以放到常委會上去討論一下的。”
話音落下，旁邊，市委副書記朱琢真也開口道：“範書記，我同意聶市長的意見。老幹局的事情，確實不大。我看，放到常委會上討論一下，徹底解決老同志的這些後顧之憂。還是可以的。”
朱琢真畢竟曾經給何定邦擔任過一年的秘書，時間雖然不長。可是，總歸還是有一些情分存在，以前，在市委常委會裡面，範常勝壓制之下。朱琢真並不瞭解這些，也沒去老幹局那邊調研過。這次，聶振邦說起這個事情。朱琢真自然是開口附和起來。
“關心老齡工作，這也是目前中央重視的問題，我也同意聶市長和朱副書記的意見。”旁邊，雷定國也緩緩說了起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範常勝也知道，這個議題，基本上就已經定下了，書記辦公會，一共五個人，三人同意，已經超過半數了。
書記辦公會，這可不是常委會，常委會上，作爲市委書記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還可以行使市委書記的終極特權，最終否決權。可是，例行書記辦公會這不過是常委會的預備性會議。範常勝也只得無奈的接受。
而且，即便是可以行使一票否決權。範常勝也必須要慎重。一個市委書記，如果什麼事情都用一票否決權的話，一方面，範常勝自己的威信就沒有了，堂堂市委書記，淪落到什麼事情都要用這個特權，那隻能說明這個市委書記的無能。根本就沒有任何一點威信可言。另外一方面，上級領導看在眼裡，會怎麼想，會不會認可。這些都是市委書記在一票否決權上的限制所在。
隨即，範常勝也點頭道：“既然如此，小聶市長如此堅持，琢真同志和定國同志也都附議。那就定下來吧，這次常委會上再行商討一下。”
……
97年的1月20日，這是農曆的十二月十二日。又是二十四節氣裡面的大寒節氣，星期一。
這一天是樑溪市市委常委會例行會議召開的日子，市委常委會議，每一個月例行召開兩次，分別是上半月第二週的週一和第四周的週一。
樑溪市市委小會議室內。
橢圓形的小會議桌，長方形的會議室內，皮質的座椅上，已經坐了不少常委班子成員。
會議室內，暖氣開放，這使得室內的溫度溫暖如春。幾桿煙槍，也趁着這個時候吞雲吐霧。排氣扇不停的運轉工作着。
此刻，聶振邦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聶振邦來得很早。第一次召開常委會，聶振邦沒有掐着時間點過來。也沒有想着通過這樣的事情而表現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在聶振邦看來，尊敬，不是從這些事情上表現出來的，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幾乎是掐着時間點，會議室的大門打開，範常勝和李國華，一前一後，從門外走了進來。
此刻，李國華的目光一掃，在剎那間，卻是和聶振邦交匯了一下。
會議正式開始，在之前的兩個議題，一個是關於樑溪機場的重新啓動問題上。自然是全票通過。
樑溪機場，原本就是軍用機場，中間，樑溪市政府聯合軍隊方面，曾經開放過一段時間的民用航空，重新啓用，這對樑溪市的經濟發展來說，也將是一個巨大的促進。這方面，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不過，重新啓動民用航空，還需要和江州軍區聯繫溝通才能定調子。
第二個議題，關於省委組織部選調生的事情，常委會討論，這不過是一個態度，說明樑溪市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而已，真正做事的，還是樑溪市市委組織部。所以，這一個議題，也得到了全票通過。
此刻，範常勝也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全票通過，這說明自己在市委常委會會議上還是保持着一種掌控局勢的。
書記管人，市長管事，作爲市委書記，最爲看重的，就是常委會，管住了常委會，就等於是管住了全市。這一點，範常勝還是很清楚的。
隨即，範常勝清咳一聲，緩緩道：“同志們，最後一個議題，之前，書記辦公會上，小聶市長提議，關於老幹局那邊，爲老幹部增添五臺桑塔納小車，興建一棟老幹活動中心的事情。大家有什麼看法和意見沒有。”
範常勝的話語，說得很有技巧，表面上，這是範常勝說的，可是，話語之間。卻是說明了是聶振邦的提議。這樣一來，就給其他常委幹部一個深思的餘地。整個市委常委會，範常勝和李國華加起來，六票還是有的。只要中間有一個人反對，範常勝就敢否決掉這個事情。
誠然，就如剛纔李國華說的那樣，這個事情，象徵意義，永遠要大於實際的意義，如果，讓聶振邦成了。外面，以訛傳訛。聶振邦的名氣就上來了，下面不少觀望的幹部，也會聞風而動，這對李國華等人來說，將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要是不成的話。雖然，暫時會受到這些老幹部老同志的口誅筆伐。可是，長遠來說，還是好的。至於老幹局的事情，以後還是可以補救的。
“我來說幾句吧。”隨着範常勝的話音落下，李國華卻是緩緩開口了。
這句話一出口，立刻讓聶振邦有種不好的預感，剛想到這裡，李國華果然是接着道：“範書記，各位領導同志，聶市長初來乍到，對咱們樑溪市的情況不熟悉，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說實話，作爲常務副市長，在家成市長調離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我是深有感觸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李國華的話語，有些險惡，什麼初來乍到，什麼不熟悉情況。以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話語，無非就是一個意思，一個目的。聶振邦剛剛過來，盲目做出決定。
“各位同志，表面看，樑溪市是全省第一經濟大省，可是，相應的，用錢的地方也多，樑溪機場這一項，估計，今年投資就超過三億。另外，再加上樑溪老城區的改造，以及困難職工的生活補助，樑溪市紡織廠這邊可是市政府的大包袱所在。市裡財政，實際上也是十分緊張的。這麼一筆資金。我看，還是要慎重考慮。”李國華此刻的話語，雖然沒有半個字和老幹有關係。可是，說的這些，都指向一個地方，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市裡沒錢。
有了李國華打頭陣，緊接着，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李小芹也附和道：“李市長的話，我很贊同。市裡財政，向來都很緊張，這幾年，樑溪市政府財政貸款已經超過了五個億，可以說，樑溪市的光鮮是建立在提前透支上面的，我個人認爲，這個事情，是個好事，不過，還是要緩一緩。”
有一就有二，國情向來就是如此，國人的思想就是，槍打出頭鳥，可是，一旦有人出頭了，再加上幾個也就沒有什麼了。
這也是所謂的從衆心態。李小芹之後，組織部長黃俊山。市委秘書長鬍友泉也發表意見。態度都是一模一樣，無非就是市裡財政緊張。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做這個事情。
這也是李國華和範常勝定下的策略。常委會上否決這個提議，但是，之後會盡快給老幹局那邊把事情辦好，以此緩和老幹部們的怒火。但是，就是不能在今天常委會通過。
突然，會議室內，嘭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聶振邦，聶市長竟然拍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