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李雲鶴和胡寶光都愣了一下,隨即,李雲鶴就笑着道:“省長,您放心。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市裡在修建的時候,就充分的考慮了這一方面的問題。防洪大堤,可以做到抵擋百年不遇的洪水的級別。能夠充分保證,興州市,四百萬人民羣衆生命財產的安全。”
聶振邦點了點頭,車隊,經過興州城區,一路上,各個路口都有交警執勤,隨着車隊通過,每一個路口都有交警進行臨時的交通管制。
整個興州城區的地勢,並不算高。這在大江沿線,除去中下游以外,在上游,這種現象是很少見的。
形象的說,興州城區是建設在一片丘陵盆地區域之中的,緊靠大江的這一邊,以前,庫區沒有蓄水的時候,也算是地勢高了。現在,隨着庫區蓄水的增加。水位上升,這幾米的差距就逐漸的失去了。以前,興州市的海拔,大致和大江的海波高度相差無幾。可是,現在,庫區蓄水之後,這個落差就會越來越大。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甚至,這將是興州市最大隱患。
車隊進入舊城區的時候,景緻就出現了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覺。聶振邦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種反差,遠比天府市要大。天府市區的老城區,儘管也是破敗,可是,破敗在裡面,外面沿線主幹道的部分,也算是金玉其外。
可是,興州市這邊,就完全沒有任何的掩飾了。看着新城區,寬闊的道路,路邊的綠化隔離帶,鋪着彩磚的人行道。路燈、綠化帶各種設施,以及道路兩側的高樓大廈,現代化的氣息,展現得淋漓盡致,可是,一進入老城區,道路明顯就變窄了。
單向四車道變成了單向一車道。兩邊的房子,都是三四層的房子,最高的,也不過六層。還是老式的木窗。行人和車流也比較的稀少。
車隊先是在一個企業家屬區的門口停了下來。在院子大門上方,已經掛上了橫幅“熱烈歡迎省領導視察指導工作”
這一手,興州市明顯是學習了天府市,連視察的安排都是如此的相似,不過,卻搞得有些不倫不類的。
進門之後,兩側各安排了一隊大媽大娘,穿着鮮紅的衣服,打着腰鼓。表演作秀的痕跡實在是太過嚴重了。遠沒有在天府市視察的時候,那種自然。
聶振邦的眉頭有些緊皺。但是,也沒有表現出來。迎接排場這方面,還真不好怎麼批評。你要說說,別人可以說這是羣衆自發的。到時候,反而會給人一種挑刺,一種刻意的感覺。
一行人下車之後,李雲鶴和胡寶光分別在省政府幾位領導的身側。後面,是興州市市委班子的其他領導,簇擁着,走進家屬區裡面。
這裡,和天府市紅光農機廠那邊的感覺相差不多。廠子已經徹底的破產了。在辦公樓旁邊,掛了一個留守處的牌子。原來的廠房,大多都已經被改造成爲了住宿區。
六十年代的筒子樓,裸露在外的紅磚,給人一種滄桑感覺。此刻,也是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樓道里望去,顯得無比的陰暗和深邃。聶振邦也習慣性的詢問了一些本地的居民。可是,一對話,聶振邦就有些不太高興。興州市安排的痕跡太重了。李雲鶴這個人,對於表面的功夫實在是太過在意了。
走訪了幾家之後,聶振邦就失去了興趣,和旁邊的孫家洛小聲的交流着意見:“老孫,你感覺如何?”
孫家洛自然是清楚聶振邦的意思,淡然一笑,這一次,李雲鶴是卯足了心思,想要獲得省長的親睞。可是,很顯然,做得太過了,聶振邦是什麼脾氣。孫家洛是清楚的。
隨即淡然道:“省長,下面的同志,向來都是如此,雲鶴同志。也是不能脫俗啊。不過,整體來說。興州市的舊城改造規劃還是很不錯的。”
孫家洛算是厚道,並沒有說李雲鶴太多的壞話。聶振邦也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嘆息道:“國情如此啊。不是有句歪搞的對聯嗎?上級壓下級,一級壓一級,級級加碼馬到成功;下層蒙上層,一層蒙一層,層層摻水水到渠成。這興州市的工作,要是這樣,不看也罷。”
接下來,又視察了幾個地方,無一例外,都是十分的熱情迎接,都是歡欣鼓舞,對市裡的政策,都是一片讚揚,可是,和天府市最大的區別就是,在正式的處理意見上,並沒有體現出來。比如,舊城改造拆遷戶的安置補償規定等等。少了這些東西,說出來的話,就難以服衆,難以讓人相信了。
此刻,已經完全深入到了舊城區裡面,在正前方,一堵石頭壘砌出來的高牆,邊上,有一個蜿蜒的臺階向上。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防洪大堤這邊。
聶振邦興致所在,卻是對着旁邊的李雲鶴等人道:“雲鶴同志,上去看看你們興州市的防汛工程如何?”
這一個突然的要求,頓時讓興州市的一干常委面色一變,旁邊,一箇中年男子更是面色一沉。
這一幕,更是讓聶振邦無比的好奇,微笑着看着李雲鶴和胡寶光道:“雲鶴同志,寶光同志。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話說到這裡,李雲鶴頓時一驚,聶振邦的稱呼都變了。從開始的雲鶴書記,變成了雲鶴同志。這已經在表達不滿了。如果不識相,接下來的稱呼,恐怕就是李雲鶴同志了。再說,阻止省長去視察,這是明顯不可能的。雖然沒有什麼安排,可是,李雲鶴心中也在沉思。老城區這邊,本就沒有什麼人了。大堤上,更是人羣稀少。只要照顧得當,想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隨即,對着聶振邦道:“省長,您說笑了,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剛纔,我是在考慮各位領導的安全保衛問題。”
聶振邦擺了擺手,嚴肅道:“什麼安全保衛。我們是人民的幹部,是爲人民服務的。難道,我們還怕自己的人民傷害了我們不成。這種思想,要不得,脫離羣衆,更是要不得。黨羣關係,幹羣關係。這是我黨制勝的法寶。到什麼時候都不能丟。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這纔是最高的境界。我相信,作爲全省人民的省長,全省的人民羣衆,也是發自內心的擁護和愛戴的。”
李雲鶴再次提起安全保衛,讓聶振邦也有些不滿,直言不諱的批評起來。頓時讓李雲鶴的臉色顯得比較難看。
李雲鶴此人,在岳父去世之後,經過了兩年時間的適應,身上的傲氣和棱角也消磨了。此刻,也點着頭道:“省長批評得對,不知不覺,我犯了官本位主義錯誤。我一定改正。”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阻止顯然是不可能了,一行人,走上臺階。興州市的幹部,也只能是抓緊時間去部署了。
站在大堤上。靠近大江這一側,是一個斜坡面。高度,大約六米左右。斜着延伸而下。再下面,是原來興州市的城區。因爲庫區蓄水,已經全部搬遷,原來的城區也徹底的荒廢在這裡。並沒有爆破。等以後庫區蓄水之後,這一片將淹沒在大江之中。
沿着大堤,而下,整個防洪大堤,顯得十分的整潔、十分的完善,沿着大江的走勢,蜿蜒延伸出去,至少有幾千米之遠。
旁邊,胡寶光也在介紹道:“省長,興州防洪大堤,是在三峽建設過程之中。由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部親自勘察,由中央大江水利委員會、水利部以及建設部和財政部撥付資金修建的。總投資爲三點二五億元。這一道大堤,將阻擋大江水倒灌興州。這是我們興州市四百萬人民羣衆的保護線。今年六月份,剛剛通過省裡的驗收。”
話音落下,聶振邦的目光卻是望向了前方兩三百米遠的地方,在一片空曠的地帶,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佇立在那裡,滿頭的白髮,迎着江面吹拂而來的江風,顯得是那麼的蕭索和落寞。
直覺告訴自己,這個老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人,聶振邦此刻,卻是突然朝着前面走了過去。在興州市上上下下的領導幹部和隨行公安民警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聶振邦已經距離老者只有一百多米的距離了。
旁邊,興州市的人也都紛紛的跟了上來,此刻,聶振邦卻是突然大聲喊道:“老人家,您在看什麼?”
“看您老心事層層的樣子,似乎有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是家事還是什麼?有興趣和我聊聊麼?”
這麼說,聶振邦卻是要堵死了興州市這些人的安全。如果,慢吞吞的走過去,老者肯定會被清場。此刻,自己看清了老人的相貌。又這麼喊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興州市的人,是絕對不敢耍任何的花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