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光暈圈內的人,雖沉醉在樂中不可自拔,可每個人的眼睛卻是睜着,並一直盯着虎怒鼓旁邊的修蛇始祖,那也是一種潛意識中的自發行爲。
當修蛇始祖拋出棒槌時,衆人的眼下意識的一縮,下一刻,人人自沉迷醉中回神,也情不自禁的繃緊了全部的神經。
光暈停在由內向外的第一重獸王面前,其方位斜對着修蛇始祖,比之前的則對方位更強些,之前對方眼角的餘光可見銀暈圈內的人,而圈內的人僅只能瞧到半個側面,看不清對方眼眸的變化;現改爲斜對向,則差多可瞧見修蛇始祖的整個面部。
當修蛇始祖甩出棒槌時,他的表情印於衆人的眼簾。
那一刻,他那張比殭屍表情還平淡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動態,他的水嫩嫩的粉脣兩角上翹起一絲弧度,眼梢微微斜挑,幽藍色的眼瞳亮晶晶的。
也在這一刻,他的藍色長髮無風自動,垂至足踝的髮絲一揚,像一匹綾緞被風捲至空中,輕若無重量,自由搖盪。
他的整個人剎時就鮮活了起來,那種無可擬模的最爲妖魅的氣質,在藍色細絲間飄飛了出來,從脣角眼梢間流逸了出來,像明珠突然煥發出光彩,耀眼奪目。
此一刻的他,像一朵藍色妖姬,妖嬈怒放。
看着他的模樣,銀暈中的人立即心生驚駭,不是驚豔,而是真實的驚駭,因爲,修蛇始祖生動的表情是一種魅惑術。
魅惑術,並非蛇族的專長,像狐狸、鳥類都會,只是種種族的遺傳攻擊手段。
若在其他時間,由其他人使用出來,銀圈內的人或許會不屑一顧,畢竟每個人的心志早在實力上升時被等階那門檻磨歷的十分的堅定,自然不會怕那種低級的小伎倆。
現在,眼前的人是壽命幾乎等同於大陸史的修蛇始祖,它是所有蛇族的祖先,魔獸當之無愧的皇,更是魅惑術的祖宗,由他使出來的魅惑術,所造成的後果絕對與其他魔獸所展示出的肯定是有天襄地別之分。
緊張,一下子襲上心房,人人暗中全神戒備着修蛇始祖,防止自己的視線與其對上。
唯一鎮定的人就是水嘯,她連眼皮都沒揭動,斂眉垂目,好似達到了那種與世隔絕的境界。
在暗自緊張的衆人的注視中,修蛇始祖所拋出的棒槌飛向虎怒鼓面,它騰飛時拖着長長的鏈節。
飛騰着的棒槌,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煥發着淡淡金光,它的去勢,似金龍遊舞,盤旋直上。
就在這一刻,仰望的獸羣,高高的擡頭,仰天長嘶。
一霎時,萬獸齊呼,百音齊發。
吼-
嗷-
吱-
噝-
……
羣蛇吐信,羣狼長嚎,虎吼獅嘯,豹號鳥鳴,無數的聲音在同一時迸發,種種聲響匯在了一起。
亦在那萬獸齊嚎之際,飛舞着的金色棒槌越過了虎怒鼓面,似流星墜落,疾疾的向鼓面下砸。
銀暈內的瞳目微緊。
羣獸的號鳴聲,一聲接一聲的響着,匯成連綿不斷的聲濤。
當獸羣的第二聲長號出口時,那支煥着金光的棒槌,重重的落到了鼓面上,當落下後又重重的彈跳着上飛。
咚-
鼓音,如期而至。
飽受鼓音摧殘的人,早早的將防禦提到最佳狀態,準備承受着雷霆一擊,然而,當鼓音傳來,那種如被雷劈的轟響沒有出現,山搖地動的搖晃感也沒出現。
很輕,那原本可令山崩地裂的巨大聲響此刻聽來竟比平時所聞聽的普通鼓音更輕,對人沒有任何衝擊傷害。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
人人皆是滿眼的震驚,轉而望着撫琴的人,這一剎時,人人都有所明悟,這,應該就是他的傑作!
領略到音術的又一奧妙,人人的心跳頓了頓。
咦?
修蛇始祖瞧着銀色結界內的並無異樣,眼裡現出一點點驚訝。
如此距離,當是在虎怒音殺最佳範圍,按理,所承受到的傷害將比在界外時強烈十倍,在他的認識裡,這時的人類所露出的狼狽程度也應是之前的十倍,就算對方有音醫結界相隔,頂多就只能化解十之五六,那麼,人類所表現的窘態也該還是比在結界外更差,這會兒所見竟是截然相反,這怎麼不令他驚訝。
或許,是運氣!
默默的一想,修蛇始祖又淡定了。
棒槌彈飛幾十丈高,又落下。
第二聲巨響起。
聲至銀暈內,仍是輕悠無害。
鳳留行等人緊懸着的心終於落歸原位,欣然之色溢於外表。
修蛇始祖藍眸微沉。
第三聲,第三四聲。
仍是如此。
修蛇始祖藍眸冷魅,抓着金色長龍的尾巴,重重的抖了抖。
咚-
驚天動地之音,比之前強烈了一倍有餘。
嗡-
巨響之大,震得鼓邊響起震音。
棒槌重重的被彈起。
銀暈圈內,人人面色如舊。
修蛇始祖的面色,愈發幽冷。
第五聲,第六聲。
聲如舊。
各人神色如舊。
第七聲起。
水嘯表面仍沒有任何異樣。
然而,當第七聲餘波遠去,她的嘴角緩緩溢出兩絲細長的血絲,那血線沿着她的嘴角蜿蜒下淌,自腮際滴下,盡數淋漓在白色衣襟上。
白衣染血,宛如雪地梅開,刺目驚心。
原來還沒到能自由御音之境。
修蛇始祖幽冷的眼眸一閃,神色悄然鬆懈。
他還以爲人類新起的音醫達到超越了所有音醫的成就,不僅能憑藉外物佈施結界,還能以界御音,無視任何音殺。
如果真是那般,那麼,他亦束手無策,因若能以界御音之境,在對方未接近神的境界時,無論如何的強大,也無法攻破結界,就是同階的音醫亦不能。
待看到兩縷血絲時,他知道,他的擔心多餘了,原本那人類是如此好強,竟以身之力,獨自強撐了七聲音殺。
恍然明白後,一點隱憂如水逝去。
獸羣止聲。
招手,收棒桘。
那棒追呼嘯着奔回,穩穩的落於懷中,修蛇始祖抱而立身,藍眸上挑,脣角帶笑。
鳳留行、華儀等人意識到有異,心微一凜,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就看向了撫琴的一抹雪白。
一傾身,處於同一水平線的鳳留行幾人,人人神色大僵。
“嘯兒-”
“笑笑-”
“小音醫-”
“小祖宗-”
驚呼,同一刻爆響。
呼喊急促如雷鳴。
“無事,還好!”嚥下一口涌動的血氣,水嘯慢慢的搖頭,示意自己很好。
旁邊的人哪肯信,呼啦着聚攏,圍成半圓。
鳳留行掏出帕子,立即小心的幫擦拭血跡,瞳目血光如霧,層層涌動。
右側的沐月霜亦是與他的反應如出一轍,溫柔的幫拭抹右嘴角的紅色。
玉紫幽等人幫不上忙,小心愣愣的瞧着。
“小天馬,你的表現,與你盟主相差甚遠,你瞧瞧你的自己的模樣,再瞧瞧你的盟主,他竟敢跟本祖叫板,這勇氣,你望塵不及。”眼見人類慌亂的表情,修蛇始祖心情略好,也有了搗亂之心:“喲,你在擔心?你的盟主很不錯,能借你之力佈施結界,你放心,他一時半會不會有事……”
“閉嘴!”
鳳留行、沐月霜、華儀、玉紫幽幾人,對修蛇始祖的喋喋不休倍感不耐,冷嗖嗖的擡頭,齊齊大喝。
“咦,你們也會擔心?剛剛你們一個個笑容可掬,本祖還以爲你們變石相哪,原來你們也會擔心幫你們擋下所有音殺術的音醫哪,總算還有點點良心……”修蛇始祖撲閃一下眉峰,露出一臉驚奇。
鳳留行幾人差點氣絕,他們若非是顧慮之前所許的話,哪還能由得他說風涼話?
重重的一聲鼻聲,飛飛不屑一顧的甩了個鄙視的眼刀:“修蛇皇,你別忘記你如何活到現在的,你如真是英雄,當初又怎會寧願捨棄一半修爲斷尾迷惑幾大對手,自己藉機遠遁殘苟偷生。”
所謂語不驚人死不休,當是如此。
銀暈內的人,眼眸一片深幽。
“……”多年的陳年舊事,還是一生中最爲見不得光的事被人翻出來,修蛇始祖險些爆走,眼中狠厲如潮洶涌。
“怎麼,被我說中心事了吧?”飛飛呶嘴,繼續鄙視:“你堂堂修蛇之祖,萬蛇之皇,做出遠遁偷生這種丟臉的事就算了,還在別人瞧不到的地方窩着,並一而再,再而三的奪舍重生,借他獸之身以存活,如此周而復始的重複着才活至現在,你就不累麼?”
還沒等修蛇始祖變臉,又接着:“哦,想來你是不會有羞恥之心的,存活幾億年,總算奪舍成爲音醫,歷經幾萬年的等待,又總算小有成就,你驕傲是不是?你瞧瞧你的小模樣,比孔雀聚會中的孔雀王還得意,真是丟盡了獸族的臉,你的子孫都爲你害臊,唉,獸不要臉,天下無敵啊,悲哀啊,獸個蛇族的悲哀!”
噗-
水嘯一個沒忍住,笑噴了。
強悍啊!
太強悍了,她都要懷疑小馬兒也是穿來的了,瞧瞧,連將人比喻爲孔雀的詞都會,這罵人不帶髒的,太有意思了。
鳳留行幾人,當場凌亂了,那都是什麼馬啊,那簡直就是個世俗的小長舌婦,連老些老掉牙的事兒都會翻來說事兒。
天馬,怎麼如此清楚內情?
凌亂之中的沐月霜,滿心的驚詫。
修蛇始祖抽了,瞪着眼,久久無語,憋得臉紅脖子粗才憋出一句:“你不怕死麼?你不怕死爲何見本祖扭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