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朗朗,日暖風微。
大街上車馬頻頻,人來人往,人聲鼎沸,雖不及曾經那麼繁華似錦,卻也熱鬧不凡。
那一聲,猶如春雷炸響,聲動西區,那一刻,就似正在叫喚的動物突然被扼住了脖子似,所有的聲音突然中斷。
車馬與人流絡繹不絕的大街,空寂無聲。
亦於那刻,似光似電的一抹白色,剎然而止。
一個急剎車剎形的水嘯,仰頭,脣邊漾起一縷笑,燦若春花,花開滿面。
她,就那麼俏生生的立在路中央,仿若水中的仙子,婷婷玉立,掛於東南偏向中空的太陽光斜照在她身上,碎開萬道金中泛銀的光華。
人,恰如踏日乘月光而來的神祇。
於不期然間擡眸的人,突然傻了,似入魔境,癡喃:“水音醫回來了,他回來了,回來了……”
“你胡說些什麼?盡做白日夢”那個人怎麼可能回來了?相鄰的只認爲是人犯癔症了,沒好氣的笑罵,就算那人真的回來了,最先知道的人也不會是他們這樣的小人物是不是?
癡迷着的人恍然不覺,只是下意識的迴應着:“他在那呢,瞧,就在路中間,他若是能對我如此笑,那怕就是此刻死了我也值了……”
“跟還沒睡醒的人說話就是傷腦筋哪。”臨近的人同情的搖頭,人則是很自然的順就着人體的自然反應,真的順着其視線望了過去。
什麼?!
遙遙一望,也傻了:“水音醫?!”
驀然而起的驚叫,如巨石投落於湖,周圍人的如遭雷劈,腦子出現短暫的空白,剎時又紛紛東張西望:“在哪呢在哪呢?”
當一眼瞧到那飄然俏立的人,也着魔了。
感冒是會傳染的,同樣,震驚也會傳染人的,最初的人呆了,其臨近的人受感染而張望,又步上後塵,然後又漫延向附近。
不足半盞茶的時間,一截道路兩邊的人皆成木樁子。
而當水嘯靜立時,在西區一條街道上的某處,當無數人機械式的仰頭上望尋找聲源時,一點紅光自人羣中躍起,騰空,身似流星劃巡天際,轉眼便沒了蹤影。
“哥哥,哥哥,是哥哥回來了!”當懷中的小叮噹沒了蹤跡,繃着臉兒的孩子興奮的尖叫。
華儀悠悠的輕笑,星眸中閃出一片璀璨的光華,身形一蕩,依如風吹細柳般的搖了搖,浮空,如電,追向紅影。
感覺眼前有藍光閃了閃的人羣,待定睛再看,周圍哪還有那一對師徒的影子?
“奇怪,怎麼就不見了?”
附近的人四下張望着。
稍稍一刻,竊竊私語始起,再之逐漸變大聲,向着之前正常的軌跡發展。
當大街小巷的聲音傾向正常時,九方學院大門所對的大道兩邊的木樁子還沒有復甦的跡象,老老少少俱迷失在那雙光芒閃閃的琉璃色瞳目裡,無法自拔。
一點紅光自高樓大廈之頂劃過,越來越近。
人們眼中天神般的少年,輕輕的舉起一隻手,眉眼彎彎,彎成兩道細細的月弧。
下一瞬,一團紅光一亮落於如春筍細嫩的手掌中,再下一瞬,紅光又一閃,就那麼一躍,即撲在少年的面部,小小的身子掛在少年的腦門上,兩後肢勾着人的耳朵,將人的面部給遮了個嚴嚴實實。
咳……
視線受阻,人們眨眼,再望,又眨眼,反覆不停。
被熱情“擁抱”的水嘯,肌肉抖了幾抖,愣是很好脾氣的任小叮噹將自己捂得密不透風也沒吭聲,更沒將小東西甩開,隨小傢伙爲所欲爲。
哦—
遠遠的瞧到那一幕,華儀斜眼,望天,暗抽,表面啥情緒出沒有,淡定的下降,悠然着地。
“哥哥,哥哥……”能視物的水吟,還沒瞧清人在哪便忙不迭聲的先開喊。
狠狠的擁抱主人的小叮噹,心不甘情願的四爪一鬆,吱溜着蹲到主人的肩膀上,大尾馬一甩,從後背倒捲到胸前,自己抱着大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咬。
“……”水嘯瞧着正徐徐走來的人,逸出一聲滿足的輕嗌,那聲音太輕太輕,輕得不可聞。
那邊,帶着暖如春陽般笑容的男子抱着小小的兒童,步如行雲而來,藍袍盈動如湖面泛起圈圈漣漪,那畫面,是如此的和諧。
她滿足,卻不爲其他,只因這一刻她確定了自己的那份認知,她一直都知道,如若她真有萬一,小水吟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眼前的事實即是最好的明證。
一個人最大的價值不是在於他有多少人前呼後傭,能不能一呼百應,而在於他當有朝一日生死不明或人作古之後,仍然有人照料他生前所牽掛的事,讓他無顧之憂,那是人生最大的價值體現。
她不求名揚萬古,只求能重返家園,不求這大陸人能記住她,所求不過若有一日當她不在,她所牽掛的人能一世安好。
如今,再無顧慮。
感激,溢滿雙眼,心底猶暖陽烘照,心房被暖意包裹,心中的那人的身形變得無限高大。
也在此刻,她知道,時光如常,並沒有出現一眼萬年,滄海變桑田的悲劇,心情由衷的愉悅。
看清人,水吟喜不自禁的扯開嘴角,露出潔白的小貝齒,一邊歡快的叫着,一邊早早地張開手臂,身子前傾,急不可待的想要撲向數月不見的人。
於是乎,衆人眼裡出現一幅很美的畫面,一男子抱着小童緩緩向前,前方的少年眉目含笑相迎,那場面,猶如一幅一家三口久別重逢之景,溫馨、溫暖。
畫面中的人,無限接近,然而,面面相站。
將手臂上的人送出,華儀笑得溫雅;“有了哥哥便不要師父,我很傷心。”
呃,師……父?
被事實驚駭到了的水嘯,遲鈍了那麼一下下,一邊伸手去接急切切撲來的孩子,一邊猛打量願意當奶爸的人。
“校長哥哥,我也喜歡你的。”水吟頭也沒回,一頭扎進芳香四溢的懷抱裡,很聰明的表明立場。
言下之意就是喜歡是喜歡,比起哥哥來還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嗔責的丟個白眼,華儀決定不跟小孩子計較,小白眼狼是養不熟的,尤其是還是小祖宗親自教養過的小白眼狼,更加別想養熟,他可是早有自知之明,沒想過扳正小東西的思想。
好吧,水嘯鬱悶了,師父,哥哥,究竟是師父還是哥哥?
“小祖宗,這孩子的事是另一回事。”被打量了N遍的華儀,實在受不住那種像要生剝人的目光,主動解釋。
一碼歸一碼,扯不到一塊去,各叫各的,若真扯到一塊兒去,這輩分就亂套了。
“噢。”心中瞭然的水嘯,點頭,那不過就是個幌子,打着師徒的旗子,實際不過就是一種保護手段,這點她還是明白的。
目光掃過兩街主,淡定的拔腳即走,聲音遠遠飄來:“告訴酒老頭,我想他了,他若有空來九方的話,我請他喝酒。”
等最後一個字飄至,梨白無影,只有一縷清淡的香氣在飄蕩,證明其人剛剛停留過。
嗯,小祖宗想念老祖宗了!
華儀鎮定的眨眼,心中有幾分喜悅,閃身也開溜,想來老祖宗若聽到,大約是很高興的,他得趕緊的回去傳話,同時也得通報平安。
啥?!
小祖宗……想……想念老祖宗?
掠出幾百丈時,腦子裡一嗡響,暗中一個吃驚,差點沒從浮空之行摔跌到雙腳着地的境地。
他不是聽錯了,小祖宗剛剛可是真的有說是想念老祖宗了?
好不容易急急穩形保持住了偉大的形象,再次狂掠,華儀都有幾分不太確認自己聽得有否出錯,想求證一下,前方哪有人影?一邊暗自糾結着,一邊思索着要不要如實轉達的跑。
只眨眼間,街上空空。
良久良久,街兩邊的人終於被風吹醒。
“那個,那個,真是水音醫回來了?”回魂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證事實真假。
“水音醫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啊,我看到他了,我看到水小音醫啦!”
……
尖叫伴着歡呼聲四起。
“水音醫回來啦,水音醫回來啦!”
再隨之,人人奔走相告,水音醫回來了的消息,似長了翅膀的風,刮向四面八方。
水嘯呢,一口氣從大街衝回學院,甚至在大門前都沒停頓,便一溜兒的奔回三字園,她是不怕人來着,可被無數人當猴子似的觀賞着也會頭皮發炸的,所以,三十六策逃纔是上上之策。
好在她速度快,一路之上根本沒人能瞧清她的人,就連影子也捕捉不到,別人都當是一陣風擦身而過。
腳不沾塵的逃到安全地帶,大大的噓了口氣,如今目的達到,相信不出多久滿大陸就會知道她回院的事,大約那些該來的,不該來的,都會露面兒,她只需等着人送上門來即可。
笑吟吟的小水吟,激動的小臉紅撲撲的,眨巴着大眼,很沒良心的悄悄地與小叮噹對眨眼睛。
喘過幾口氣,水嘯繃着的人也鬆馳下來,晃悠悠着往臨時的家挪步,才邁出一腳,又驚愕的的挑高眉峰。
院內,沒人?
不對,是隻有一人留守。
整個三字園內,只有一個人的氣息。
很靜,寧靜得可聽到草木生長的細微到混天之下之修爲都無法竊聽到的聲響。
那些傢伙哪去了?
想了想,也沒想出原因,懶得再費神,擡腳即走,入三絕院,過二門,入內院,緩緩步入自己的客廳。
看着那個早等候着的人,擡手;“藏真,我很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