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外停車的聲音,打斷了周定南的沉思,他站起身來到廳堂門口,在院裡的保姆已經先他一步打開了大門。“太太,周董回來了!”薛春蘭剛走下車,只見家中的保姆便打開大門跑了出來,急不可耐的對她說道。
聽到保姆的話,薛春蘭先是一愣,而後也顧不得她平時的形象,急切的往大門裡走去。剛進門便看到周定南正站在廳堂門前看着自己。
短短不到一週的時間,自己老公看起來就像老了十歲,頭上的白髮多了,人也消瘦了,身形也不像過去那樣挺拔,整個人看起來憔悴而且佝僂。看到這裡薛春蘭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只見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撲進了周定南的懷裡,低着頭身體不停的抽動着。
周定南緊緊抱着懷裡的妻子,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直視着她的眼睛,溫柔的說道:“春蘭,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薛春蘭靜靜地看着自己的老公,輕聲說道:“老周,你又何嘗不是,我在家最多擔驚受怕,外面一直是小冰和郭陽在張羅。”
提起他們,薛春蘭不由得想起與自己父親的對話,神色一瞬間有些黯然,但她的表情轉瞬即逝,並沒有引起周定南的注意,薛春蘭微微側身,擦去眼角要滴下的淚水,一邊說道:“對了,今天你回來,我得趕緊通知他們一聲,晚上一塊兒在慶祝一下”。
薛春蘭說着便拿出電話要打給周冰,周定南卻伸出手製止了她。薛春蘭詫異的擡頭看着周定南,只見他神色有些陰晴不定,眼神也有些躲閃,薛春蘭詢問似得喚了他一聲:“老周?”
聽到妻子的聲音,周定南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顫聲說道:“算了,春蘭,先別通知他們,你先進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說起來薛春蘭還沒見過周定南用這麼頹唐的口氣,跟自己說過話,心中頓時充滿了疑慮,便把電話放了回去,靜靜地聽着周定南的下文。
周定南迴到沙發上坐定,再次點起一支菸,薛春蘭見他眼前放着的菸灰缸裡,已經塞得滿滿的全是菸頭,不由有些心疼的皺了皺眉頭,但看到周定南一臉苦悶的樣子,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咳......咳......”周定南被一口香菸嗆到,劇烈咳嗽了起來,薛春蘭見狀急忙坐在他的身旁,輕輕的在周定南弓下去的背上拍打着,關切的說道:“好些了麼老周?好了,別抽了。”說着將他指間夾着,還未燃盡的半支香菸拿走,摁在了菸灰缸裡。
過了好一會兒,周定南才緩過氣來,輕輕的將薛春蘭正在自己背上拍打的手擺開,長舒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老周?”見周定南神色中有些異常,薛春蘭忍不住問道。聽到妻子的詢問,周定南一聲重重的嘆息,面色痛苦的低下頭去,雙手着抱頭,用力的揪着自己的頭髮。
薛春蘭見周定南突然變成這幅樣子,也顧不得原因,急忙將他擁在自己懷裡,撫摸着他的頭髮,低聲安慰着他。
周定南激動的情緒在薛春蘭的安慰下,漸漸變得平穩。他擡起頭,用被煙嗆的有些嘶啞的嗓音說道:“春蘭,我對不起郭陽,更對不起我們的女兒啊。”
接着周定南將在看守所裡發生的事情,包括自己回來路上的經歷,一併告訴了自己的妻子。薛春蘭聽周定南說完,沉默良久。
“唉。”一會兒薛春蘭嘆息了一聲,扭頭看向周定南說道,“其實這次我回家本是想看看父親有沒有解決這件事的辦法,卻沒曾想我大哥薛光祖已經被停職了,想來也是這鄭仁杰做的手腳,看樣子是想警告我們薛家。”
“這鄭仁杰竟然這麼神通廣大?”自己妻子的話讓周定南驚詫不已,自己對這個大舅哥還是有所瞭解的,那可是京城某部委廳局級的幹部,就連趙三那樣的背景都動不了他,但現在竟然停職了?!
那隻能說明這鄭仁杰的背景不一定侷限在省裡,很可能......想到這裡周定南不敢往下想了,如果真是這樣,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沒意義了。
周定南眼中帶着一絲驚懼,向薛春蘭看去。薛春蘭與周定南在一個屋檐下一同生活了二十幾年,這點默契自然是有的,她明白周定南想到了什麼。
有很多事情,若身在局中並不一定能看得清楚,所謂當局者迷便是這樣。就像在薛家,薛春蘭聽到自己大哥被停職的消息,心態就已經亂了,接着聽父親說出鄭仁杰的背景,變得更加不知所措。
但往往事實的真相,總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現在細想起來,如果真的是鄭仁杰背後的家族指使他這麼幹的,完全沒必要使出這麼不入流的手段。
以薛家的家勢,只需要一紙文書,便能將自己的大哥薛光祖,調到一個閒暇的清水衙門喝茶看報,這樣做便已經達到警告薛家的目的了。如果之後還想做什麼,慢慢來便是。
想來溫水煮青蛙的手段,既能達到目的,還不至於引起薛家強烈的反彈,操作起來安全可控。完全沒必要用匿名舉報這種部門之間最忌諱,而且還容易失控的手段。
由此可見,鄭仁杰的所做的一切,應該都是他個人的行爲,最淺的道理,如果鄭家直接出面,藍星集團也許現在已經易主了,雖然吃相不太好看容易落下話柄,但事實就是如此。
想到這裡,薛春蘭將自己回家得到的消息,跟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周定南。得知鄭仁杰的背景,周定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但聽到薛春蘭接下來的說法,又不禁的緩了一口氣。
薛春蘭說完,客廳裡陷入了沉寂。良久周定南從沉默中恢復過來,開口說道:“春蘭,不管怎樣,我們還是打兩手準備。”
薛春蘭疑惑的看向周定南,只聽他接着說道:“鄭仁杰的背景的確是不容小覷,我們賭不起這到底是他的個人行爲,還是他家族的授意,所以我們必須做出妥協的姿態,哪怕只是姿態,我們可以暫時先按父親的安排來。鄭仁杰想要藍星集團的股份沒關係,我可以給他,但小冰是我們的女兒,他想指染自然是癡心妄想!”
說到這裡周定南眼底閃過一絲冷冽,即使豁出命去,他也不會讓鄭仁杰得手。
“唉,我只怕郭陽那孩子,接受不了。”薛春蘭聽到自己老公的話,微微搖頭嘆息着說道。郭陽對周病的愛意,自己深有體會,這種事她與周定南也實實在在的經歷過。但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