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陽乘坐的飛機起飛的時候，天空已經有些擦黑了。望着窗外越來越小的機場，越來越多的燈光，郭陽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心裡就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在飛機上升的顛簸中，輕輕扭頭看了一眼身旁帶着耳機聽歌的美少女，心情忽然變得不錯，將頭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臉上漸漸帶上了他標準的微笑。
一路無話，稍微休息了一段時間的郭陽走下飛機，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仍是一輪皓月當空，天空上零星的幾點亮光，讓人覺得這墨色的天空都在沉寂着。
郭陽深吸了一口氣，與南方不同，北方的空氣裡更多的是寒意，讓還沒有加衣服的他打了個哆嗦。
關於郭陽的行程，他沒有知會任何人，沈曉曼也只知道郭陽是今天回來，具體時間並不清楚，在郭陽的心裡知道，自己將要做的事情還是少些人知道的爲好。
從候機樓緩步走出來，昂頭在周圍掃視了一圈，重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獨自一人向停車場走去，他的車停在一個路燈照不到的冬青樹旁。
遠遠的郭陽看到，在黑暗中，他的車旁邊一個紅色的光點正在閃爍，顯然是有人正在等着自己。
見這一幕，郭陽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眯着眼想要看清前面的人是誰，往前走去，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黑暗中一個人的輪廓出現在了他的眼中，而且這人頭上一塊白色的物件，顯得格外顯眼。
不出郭陽所料，果然是孫乾正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郭陽前面不遠處的孫乾頭上的網套還沒有摘，面色有些青紫的，兩指捏着一根即將燃盡的香菸，擡頭看了一眼郭陽，狠狠的抽了最後一口，將仍在地上的菸頭碾滅，欲言又止的輕聲說道：“你回來了……”。
郭陽在上飛機之前，已經與孫乾也就是小黑有過聯繫，讓孫乾來機場等一下他，說有事跟孫乾商量，沒曾想這孫乾的效率倒是很快，已經猜到了自己回來的時間，看着腳下的幾根菸頭，怕是已經站了很久了。
郭陽仔細打量了一下孫乾，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在這兒等了多久，頭上還有傷，身上的衣服也不再闆闆正在，多了幾道褶皺，看起來怪可憐的，執念還真是可怕啊，郭陽默默地感嘆着。
“唉，你看你這個樣，煙少抽一些，對身體不好。”走到他身邊，郭陽一邊說着，路過孫乾將駕駛室車門打開，坐了進去，發動起車子將空調打開，對外面的孫乾說道：“快進來吧，別在外面凍着了。”
聽到郭陽的話，吐出最後一口煙氣，有些僵直的轉過身，哈了哈手，有些僵硬的手顫抖着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我電話裡不都告訴你了，等我回C市再聯繫，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郭陽看着已經坐在車裡的孫乾，有些無語。
這時候車裡的空調，還沒有真正暖起來，空調的風吹的孫乾有些瑟瑟發抖。
木然的扭頭看了郭陽一眼，孫乾帶着有些焦急的語氣，但又因爲太冷，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你...有什麼...計...計劃快說！今天晚上鄭仁杰...來省城這邊鬼混...喝了不少，正好你告訴我你回來，我...我...就來等你了，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
郭陽費勁的聽他把話說完，嘆了口氣說道：“唉，你知道來停車場等我，怎麼不去機場裡面，那裡好歹暖和一些。”
孫乾看了一眼不遠處依然人來人往的候機樓，孫乾牙齒打着寒顫說道：“人多...眼雜。”
郭陽明白孫乾說人多眼雜的意思，孫乾現在的身份的確不太適合暴露在太多人面前，想來應該是連車都沒開，估計從市區打了個車過來的，但也沒必要就在這裡乾等受凍。
“隨便吧，你喜歡就好。”郭陽的確不太理解孫乾那執拗的世界。
車裡的風漸漸地暖了起來，孫乾臉上的青紫也漸漸舒緩開來，終於停止了抖動。只聽他終於舒緩似的吐了一口氣，再次問道：“好了郭陽，我在外面吹了兩個多小時冷風，你有什麼計劃就快說吧。”
聽到他的問題，郭陽一陣沉吟，稍微側了側身子，看着坐在副駕駛上的孫乾，接着說道：“我想把鄭仁杰暫時逼到國外去，所以我們的計劃可能要變動一下。”
聽到郭陽的話，孫乾眉毛一挑，說道：“哦？你想怎麼變？”
“你先將那兩盤錄音帶公佈，其他的我來解決。”說到這裡的時候，郭陽就已經想到了在市局的師哥馮慶，但是對他的能量郭陽還是有些懷疑。
“不管怎麼樣，我的目的是扳倒鄭家，只要與這點不衝突，那怎麼變動都無所謂。”孫乾眼中冷光四射的說道。
郭陽點了點頭說道：“嗯，如果他去了國外，不出所料的話，鄭仁杰必定會留下你在國內監視我，到時候我們的計劃也更容易實施了。”
郭陽的話，讓孫乾陷入了沉思，良久他點了點頭，對郭陽說道：“把你的計劃細節說一下吧，我能做什麼？”
“其實也簡單，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你只需要用一個合理的方式，讓趙三得到這兩盤磁帶，然後將趙三的情況以及鄭仁杰的動向，及時告訴我就行了。”郭陽說着話，從副駕駛前的儲物箱裡，拿出了那兩盤復刻的磁帶交給身邊的孫乾，沉聲說道。
順手將磁帶拿在手裡，孫乾的眼中精光流轉，看着手中的兩盤磁帶，深深的點頭說道：“好！這沒問題。”
趙三如果聽到這兩盤磁帶中的內容，該是什麼一副表情？他首先想到應該是向誰求助？以鄭仁杰的性格，這事兒並不是自己直接參與的，哪會管趙三的死活，何況他並不知道事故的證據已經在郭陽手裡了......哼哼，孫乾默默的琢磨着，有些明白了郭陽的用意，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坐在車裡，暖和自己的身子，一陣無話，顯然都在思考着什麼。
郭陽看了一眼身邊的孫乾，心裡盤算着，等趙三將磁帶拿到手，自己就該考慮用什麼方式，讓自己的師哥拿到孫乾給的證據了，同時郭陽也在考慮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直接交給他的話，無疑會讓馮慶懷疑他的動機，但是想到之前自己還曾找他，打探過化工廠職工張輝的底細，好像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會被懷疑到。
郭陽的大腦飛快的運轉着，但想來想去如今穩妥的辦法，也只能自己親自交到馮慶的手裡了。
這起事故說起來已經結案，而且這證據裡面的內容，涉及到的人物實在也有些重，現在郭陽手裡的的證據，說是燙手山芋都不爲過。
馮慶貿然看到，會不會本着明哲保身的態度，敢不敢繼續往下查還真不好說，但同樣，這樣的案子，也是他檔案中的閃光點，有這個打底，他的升遷相對也會容易許多。
就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做了，但是膽量的大小，也與本身的能量有關係，很顯然馮慶並不是意氣用事的人，單靠他自己怕是會猶豫不決，看來還必須給他找個人壯壯膽。
自己的師父馮元良倒也是人脈衆多，但再怎麼着也是文化界的人士，在這方面能量有所不及，看來自己得跑趟薛家了，最起碼薛老應該是很樂意看到趙家失勢的。
想到這裡，郭陽眼神變得堅定，心裡已經決定明天一早就去一趟薛家，與薛老商議一下，畢竟在官場混跡了一輩子了，聽聽他有什麼意見。
停車場陰暗的角落裡，一輛白色的桑塔納輕輕地發出發動機的聲響，車裡的二人各懷心事的沉默着，氣氛凝結了好久。
想通自己接下來的該怎麼做，郭陽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明天還要去薛家，當下決定，今天晚上就先不回C市了。
想到這裡，郭陽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孫乾，看他仍舊一副沉思的模樣，不由的說道：“好了，你也別多想了，就先按我的計劃來吧，對了，現在這麼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孫乾從沉思的狀態恢復過來，搖了搖頭看着郭陽說道：“不必了，我跟鄭仁杰住在一家酒店，況且趙三也在，還是那句話，人多眼雜，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說着孫乾不等郭陽說話，便打開了車門，門開的的一剎那，一陣寒氣灌了進來，孫乾打了個哆嗦，身子一頓看樣子是有些猶豫，但最後仍然義無反顧的走了下去。
看着黑暗中孫乾離去的背影蕭索且孤獨，郭陽嘴角一翹，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裡想，對於孫乾的執拗，自己算是認識了。
這裡離市區還有很遠一段路，郭陽本來是隻是想將他送到市區，然後他再自己返回酒店，沒想到這孫乾也是利索，開門不等自己說話就走了。
好吧，你喜歡就好，郭陽看到路邊的樹正在寒風中搖擺，不無惡意的想着，開車離開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