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轉眼一閃而過,六月份學校開始下了通知,下鄉拔麥子。
對於會參加農活,周嬌心裡早有預料。
清明過後,每次回家,一路上看到不少空地,牆圍內外都開墾出農田,她就明白這個夏天任務不會輕鬆。
對於這次活動,周嬌瞞着父親實情,只說自己任務不重,一時之間讓忙碌的周孝正也被忽悠了。
拔麥子――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可這麼多年以來,莊戶人家捨不得割,確實都是拔麥子。
爲何呢?除了最主要的麥穗,連根都是寶――將連根拔除後,用鍘刀把根鍘下來,根部曬乾後可以燒火做飯。
而麥秸用處更多,比如披屋頂當瓦用、打簾子,還可以用來掐草辮子。過了農忙,各個生產大隊就會安排婦女們掐辮子,草辮子能賣不少錢,積累起來也是隊裡每年一筆可觀收入。
周嬌他們一個班級與三班被分配到附近鄉下,有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莊稼人參與,比起學校內有些學生到偏遠的農場顯得輕鬆很多。
周嬌心底暗自慶幸沒多久就得到消息,這次除了學生外,幹部和戰/士都下鄉拔麥子,頓時壓力增大。
人多就會有競爭,一競爭就會出現積/極分/子,一出現積/極分/子那誰也不敢偷懶。這麼惡性循環,累死也得挺着。
一百來人學生娃,天剛矇矇亮,就下坡了。
張國慶再怎麼護着自己媳婦,可週嬌也沒有特殊待遇。今天女生全部被分配拔3隴,男生更多――5隴!
就這樣,昨晚還有個女神經病嚷着男女平等,均分4隴。要不是生不逢時,周嬌絕對一巴掌甩過去。
面對一眼望不到邊的麥子,周嬌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她真是活得憋屈,有空間,她這麼折騰到底是爲了什麼?
哪怕她有再多的想法,到了現在也不能拔腿就跑。尤其身旁不遠還有個一臉擔憂的張國慶。
周嬌伸出拳頭,朝他示威道:“小意思!”
張國慶眼帶憂鬱,語帶深意說道:“你貧血嚴重,不能強撐,否則又要進醫院。”
夫妻倆打着機關,聽得一旁的同學們擔心不已。
這一切讓左邊的易解放擡頭望着天空狠狠地翻了幾次白眼。這對j夫y婦,狗/屁貧血,還進醫院?他看了牙酸。
最可恨的是他必須同流合污,他也貧血好不好?
“好了,身體不好的同學,大家儘量相互幫忙。抓緊時間,努力幹活。別墨跡,三班都開幹了。”
周嬌笑笑,學着大家做好防護,走到自己的任務目標。
經過大叔們的簡單“培訓”,周嬌知道爲把根部的泥土摔掉,每拔一把麥子,必須右腿站立,擡起左腳,雙手緊抓麥子,用力在腳上摔打,直到泥土摔淨爲止。
可現實告訴她,這樣好累、好疼。
有一句話叫“腰痠背疼脖子困”,要是想了解這話的含義,歡迎來玩拔麥子。周嬌最佩服老祖宗的造詞用語。
現在她一會蹲着撥一會,一會貓着腰肢,想休息一會,可又擔心趕不上別人進度,站起身看看遠處。
雙手火辣辣的疼,見左邊除了遠處張國慶,右邊相距甚遠,周嬌取了線手套戴上。她擔心遲了水飽出來,那真是沒法幹了。
清晨的地皮潮溼相對好拔一些,越到中午,太陽一發熱,難度越發的大,加上麥芒對皮膚的刺激,汗水不停地流下……這樣的酸爽感讓周嬌終生難忘。
張國慶每次飛快地拔個半小時,偷摸到小媳婦身邊,遮住她,讓她喝口水,吃根冰棍兒,自己樂滋滋地蹭兩口,一邊不忘幫忙幹活。
小兩口偷偷摸摸地幹活逗樂,一遇到有人上來就急忙避開。也算給枯燥辛苦的農活添了不少樂趣。
到了中午十二點多,終於見到喇叭喊着休息吃飯。
吃過兩個菜糰子,周嬌將剩下的遞給張國慶,軟軟地倚靠在樹陰下,看着被摧殘的沒幾片葉子的樹幹,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張國慶見狀低聲問她,“疼了?”
周嬌笑着搖搖頭。她沒打算告訴他,一早上這傻子一人幹兩人活,她要是再疼,那最後一隴毫無遮掩,莫非還要幫忙?
“我現在有些明白你爲何非讓我們成同學了。”
張國慶搖頭苦笑。他能說自己有些後悔嗎,當初應該讓周嬌直接上班,原想大學生活會讓她輕鬆些,可現實不容樂觀。
周嬌安慰地朝他笑笑。夫妻倆彼此什麼心思,一眼就明瞭。比起上班,校園生活對她來說真不覺得辛苦。
如今形勢如此,上班了也得下鄉支農。除非他們離開自己的祖國,離開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
可週嬌從沒動過這樣的想法,更別說如今有她爸的存在。沒到走投無路,她不想離開這些親人。
連續幹了十來天,他們這邊拔麥子,那邊隊裡用被蒙了眼的毛驢轉圈壓輾,壓完了,麥子堆積起來像小山。
好不容易幹完活,看着曬場上經驗豐富的老人們用木杴揚場。
那一杴杴的麥子向空中揚去,像一片雨,麥糠被風吹走,麥粒就堆在一邊,堆成金黃黃的麥山。
看着收穫,看着周圍笑容,這些都是他們的功勞,總算再辛苦,也是有所值得。
“頭伏蘿蔔,二伏菜。”
沒休息一天,隨後而來的任務就是在剛拔完的麥地播種大白菜。
爲了趕上成長的大白菜在十一月初集中上市,這次大家又是摸黑起早貪晚地忙了不少時日。
連續接近一個月的農忙,哪怕準備的粗糧夠大家吃飽,可辛苦的農活還是讓大家黑瘦了不少。
幸好夫妻倆屬於曬不黑的體質,尤其周嬌這次治好了苦夏,精神還好,否則張國慶都不敢去見老丈人。
一結束農活,學校剛宣佈放假一天,思兒心切的夫妻倆此時此刻歸心似箭,顧不上睏意,趕緊坐車回家。
打從平安出生,夫妻倆還沒離開孩子這麼久。一回大院,還沒回家,倆人先接回狂呼的平安。
聽着兒子奶聲奶氣地講述這段時間的日常。周嬌知道完蛋了,這次搞不好連開車過來探望自己的小王都要被牽連。
一到家,周嬌顧不上先喝口水,趕緊跑到臥室先做保養,一邊不忘讓小平安等會見到姥爺幫忙求情。
隨着炎熱的夏日到來,即將轉到海邊辦公。周孝正一邊忙着開會,一邊安排工作,等他見到自家女兒曬得臉上脫皮,已經爲時已晚。
周孝正能怎麼辦?除了心疼地立即讓保健醫生處理兩個孩子手上的傷疤,唯有嘆息,更多是驕傲――他的孩子在一切困難前都無畏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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