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離着老遠,都紛紛下轎下馬,小步朝沈六這邊跑了過來。
沈六沒有去看那些人,他微微轉過身,看着一望無際的綠野。因爲有兵士護衛,那些人都被攔下,就有手下過來問沈六,要不要讓縣令等人過來相見。
沈六沒有回頭,只是做了個手勢,就有人將縣令等人領了過來,朝沈六下拜口說叩見。
沈六這才慢慢地迴轉身,輕輕地擡起手讓衆人都起來。
“這地也看過了,走,回去吧。”沈六說着,就當先往回走去。
衆人自然在後面跟隨,
沈六不騎馬也不坐車,那些人也紛紛將車轎打發到官道上去,步行跟在沈六的身後。
沈六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指着靠近路邊,被壓折了的幾棵高粱。
“這是哪個糟蹋的?”沈六回頭看着跟在後面的縣令,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寒光乍現。
沈六突然發威,跟隨他的兵士們身上,立刻散發出濃烈的殺氣。
那縣令下了一跳,額頭上立刻就見了汗,後面跟着的官吏和地方士紳也都嚇的面如土色。
“這莊稼是誰損毀的?”沈六又厲聲問了一句。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這些人不是官、就是紳,大都家資豪富,是爲了巴結沈六而來,他們當然沒將幾棵莊稼放在眼裡。也沒想到,沈六一個出自簪纓世家的武官,會爲了這幾棵莊稼,而發作他們。
“是哪個,還不快出來,不要連累了大家?”那縣令走過去,壓低了聲音道。 wWW .ttκǎ n .¢O
最後。是一個矮胖的小吏出來,說那莊稼是他損壞的。那小吏跪在沈六跟前,哭着說並不是故意的。而是幾個人搶道,他被擠到邊上,不小心地踩折了那幾棵莊稼。
“我大明朝以農爲本。這幾棵莊稼。是莊稼人的命根子,我大明朝的根基。怎麼在你們眼裡,它就礙了你們的路了,就是可以隨便損毀、糟蹋的?是不小心,還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這樣的人爲官,你知不知道,你的不小心,很可能就讓無辜百姓的蒙冤受屈,甚至喪了性命?”沈六冷聲道。
那小吏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你是一縣的父母,這事你自去處置。”沈六就向縣令道。
沈六說完。依舊站在那沒動。
那縣令也是聰明人,知道沈六是要他嚴辦,而且還要現在就辦了這個小吏。縣令當然不敢違拗沈六的意思。
可是要怎麼處置,才能讓沈六滿意那。
離了沈六的跟前,那縣令就瞅準了一個年輕的軍官。正是剛纔招呼連蔓兒進屋的那個小個子年輕人。
“……這個,縣裡的法令沒有具體的條紋,下官愚昧,不知該怎麼處置,還請張千戶大人指點迷津。”
“知縣大人取笑了,誰不知道知縣大人明斷是非。反到是我,可是個大老粗。不過知縣大人問了,我就說說我們軍中的規矩。……立時幾十板子那是輕的。”張千戶笑着道,“不過那是我們軍中,知縣大人不用理會。”
張千戶雖然這麼說,縣令卻是心裡有數了,感激張千戶爲他指點迷津。
當即這縣令就下令帶來的幾個快手,將那小吏捆綁了,就在地頭立刻打三十板子。
沈六聽了縣令的回報,這纔回轉身。
“拿上一錠銀子,打聽那是哪戶人家的田地,把銀子送過去,當做賠補。”沈六對身邊一個隨從道。
“大人,這要賠補,怎麼能讓大人出錢。”縣令就道。
沈六擺了擺手,就讓那隨從拿了銀子去了。
一衆人回到早點鋪子,沈六在大廳接見縣令和衆士紳,連守信自然是跟在外邊照應,連蔓兒、五郎、小七就帶了沈謙進了裡屋。
連葉兒隨後也跟了進來,在裡屋門口朝連蔓兒招手。
連蔓兒就讓五郎和小七陪着沈謙,她從裡屋走了出來。
“葉兒,啥事?”連蔓兒問。
“蔓兒姐,那人被打板子,咱村裡人都去看了。那塊地是王小三家的,他家得了沈六爺的銀子,在外頭衝着這邊磕頭那。”連葉兒一臉興奮,小聲告訴連蔓兒道。
“這下看誰還敢糟蹋莊稼。”連蔓兒點了點頭,笑道。她已經猜出沈六突然要重罰那小吏的緣故了。
所謂殺雞儆猴,因爲這件事,誰也不敢再糟蹋莊稼,更何況是被沈六如此重視的玉米!
“蔓兒,咱這是不是該準備點飯菜?”張氏正在竈下燒水,就走過來,跟連蔓兒商量。
這個時辰,是該吃晌午飯了。不過沈六會在他們家吃飯嗎?不管他吃不吃,該預備的還得預備。
“娘,咱就簡單的做點飯菜吧。”連蔓兒就道,“啥大魚大肉的就算了,咱就做幾樣清淡的小菜,再煮點白米飯。”
“那行。”張氏點頭,娘倆商定了菜單,張氏就讓連枝兒、連葉兒和趙氏幫忙。
“蔓兒,這外邊不用你了,你和你哥,還有小七,你們陪着沈九小少爺說話去吧。”張氏就對連蔓兒道。
連蔓兒答應了,就又走進裡屋來。
裡屋炕上擺了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水、點心和果子,沈謙坐在桌子旁邊,正在看小七和五郎的功課。見連蔓兒進來了,沈謙立刻就放下小七的功課,招手讓連蔓兒坐他身邊去。
“蔓兒,你咋扔下我走了,你過來坐,咱們說話唄。”沈謙笑着道。
連蔓兒笑了笑,就坐了過去。
“你今天咋又跟着你六哥來了,你不是說在家也要天天唸書嗎?”連蔓兒就問沈謙。
“六哥說來看你啊,我當然要跟來。我怕六哥不帶我,還怕我早上起不來,蔓兒,我跟你說,我昨天晚上就睡六哥外屋的炕上了。……我讓六哥跟先生給我請假了。”
“蔓兒,玉米真好吃。你要不寫信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嘻嘻,蔓兒你對我真好。”
“蔓兒,咱出去玩唄。我想看你家小黃牛,還有小鴨子……”坐着說了一會話,沈謙就又坐不住了,一個勁說要出去玩。
連蔓兒想了想,也就答應了。沈六在外面,似乎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她不會帶沈小胖往遠裡去,就在她家的莊園上走一走。
連蔓兒先帶沈謙去鋪子的後院看了看小黃牛,幾個月的工夫,小黃牛整個長大了一圈,見到生人來了,就哞哞地叫了兩聲。
小七就笑嘻嘻地跑過去,踮起腳來輕輕地摸着小黃牛的頭。
沈小胖也跑過去,學着小七的樣子摸小黃牛的頭。他比小七高一些,不用踮起腳,就能摸到小黃牛的頭。
“小黃牛認得我,他跟我打招呼了。”沈小胖興高采烈地道。
“是啊。”連蔓兒抿嘴笑着應和。
接下來,連蔓兒又領着沈謙走到河邊,讓他看河裡遊的那羣鴨子。
“都是我們家的。”連蔓兒道。
“呀,都長這麼大了。”小胖很驚奇,他印象中,這些鴨子還是小小的個頭,絨毛沒褪乾淨的樣子。
“還能下蛋了那,走,帶你去看鴨子下的蛋。”小七就道。
幾個孩子進了雜樹林,在小七的指引下,沈謙從一個草窠裡翻出一個還有些溫熱的鴨蛋。
“這是剛下的,還熱乎着是吧。”小七就道。
“嗯,嗯。”沈謙的小眼睛都睜圓了,點頭。
出了雜樹林,連蔓兒又帶着沈謙看她家新栽種的各種樹,在一棵挺拔的楊樹下,幾個孩子站住了。
“五郎明年要考試,那我明年也要考。”沈謙道。
“我哥十三歲了,小胖你纔多大。你還是多念幾年書,等和小七一起考差不多。”連蔓兒道。
沈謙看了看五郎,又看了看小七,就鼓起了嘴。
“我也十三歲了。”沈謙道。
“啊?”連蔓兒吃了一驚,又好好地打量了沈謙一番。沈謙一直長的圓滾滾的、大戶人家的孩子皮膚又嫩又白,連蔓兒一開始以爲他和小七差不多大的年紀。後來接觸的多了一些,她看出小胖應該比小七大。
但是,小胖不可能和五郎一樣大。
小孩子的心理,總想讓自己顯得成熟一些,虛報歲數這種事並不罕見。
“喂,沈小胖,你和我哥比一比,你哪裡像十三歲啊?”連蔓兒囧着臉道,吹牛也要看看實際情況啊,小胖。
沈謙就又看了看五郎,在心裡將兩個人的個頭比了比,頓時就泄了氣。
“我剛纔忘了,其實,我、我今年十二了。”沈謙又道,“蔓兒,你幾歲?”
“切。”連蔓兒扭過臉。
“好吧,其實,我今年十一了。”沈謙摸了摸鼻子,又道。
“切。”連蔓兒將臉扭向另一邊。
“我說真的。”沈謙立刻辯白道,“我真是十一歲了,我就是,我就是生日比較小。”
“我姐才十一歲,你都沒我姐高。你也就比我高點兒。”小七就笑。
“不可能,我比蔓兒高。”沈謙道,見連蔓兒她們都不信他,他急道,“不信,不信咱們比一比,我肯定比蔓兒高。”
“咋比?”小七問。
“咱……”沈謙擡頭看見旁邊的楊樹,眼睛頓時一亮,“咱就靠着這樹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