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二）
“明峰，你……”
被尊稱爲將軍的老人在畢明峰的攙扶下，離開座位繞過桌邊伸手探向畢明峰空蕩蕩的左袖管。
在碰到他殘缺手臂，僅剩的三分之一大臂時明顯能夠感覺到手下的身體傳來一陣抖動。一瞬間，老人就明白了，恐怕他這位下屬的身體並未完全康復、還在恢復期。
要不然以他向來要強唯恐外人看輕他的性格，又怎麼可能讓身體做出這種反應。身體受傷要是放在以前，對他這樣的人來講都是除死無大礙。
“將軍。”
“您不用擔心，傷口差不多已經長好了，正常行動是不會有問題的。”
在老人慾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己的表情下，畢明峰有些恍惚的看向了老人斑白的華髮，遍佈皺紋的臉龐。
這位老人自他們認識以來，一直像家長那樣照顧、教導着他，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不是直系血親，可他對自己的付出卻比得過二十四年中的所有人。
沒有人像他一樣會關心自己的心情、關心自己的身體，只想着他這個影鋒隊長是否能完成各種任務。或許之前遭遇的那次背叛之所以沒有讓他直接崩潰選擇放棄，回來見他一面的執念纔是讓他堅持着遇到了方紹雲的關鍵。
然後，他幸運地在那個孩子的幫助下穩定了傷勢，堅持到現在終於回到了這裡。相信要是沒有他或者方紹雲，他這個二十四歲沒過多久的中校早就已經死了。
“將軍，關於這次任務。”
“好了，任務之前已經聽遲天彙報過了，你既然活着回來，就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別的。”
一擺手，老人鬆開了攥住袖管的手掌向後退了幾步扶住了桌子看向了身體一僵氣息突然改變的畢明峰：“得知你出現在自然星三上的時候，老夫就已經猜到你跟你的隊友任務之後又遇到了一些事情，卻沒想到你這樣的高手竟然也會受了這麼重的傷。影鋒，精神力八級，執行任務以來從未出過任何差錯，這一次卻沒想到……”
“沒想到？您沒想到什麼？！會變成這樣全部都是因爲遲天那個混蛋急功冒進惹下亂子臨陣脫逃！要不然！要不然——”畢明峰像是被遲天跟任務刺激到了，頓時情緒激動勃然大怒。“要不然又怎麼會搭上那麼多條人命，讓我丟了一條胳膊，精神力幾乎全失！！”
‘精神力幾乎全失’一出口，之前聽着他咆哮只是略微皺眉的老人臉色頓時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他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屬□體跟精神同時受創，不但身體殘廢了、就連引以爲傲的精神方面都發生了改變。
他們這類人，聯邦中稀少、簡直千萬中無一。
爲了一次任務搭上那麼多條人命，又直接葬送了一位精神能力者的大好前途，就算任務完成了合不合算也是兩面性的事情。現在想想，或許當初決定這次任務的時候是他們這羣老傢伙冒失了，要是再等等、再考慮考慮，一切事件是否能用另一種方式解決……
“將軍，遲天呢？新聞中不是換了種說法報道過那次任務的事情！讓他來！來跟我對峙！我倒要看看，他這個將所有人害到這麼慘的混蛋，敢不敢當着我的面再將那些混賬話說一次！”
“遲天……先別管遲天，先說說你的能力還剩下多少？”
“能力？”
聽見這個詞，畢明峰憤怒的心神如同再次被扎進了一根尖刺。就聽他慘笑了一聲，挺直腰桿向後退了幾大步幾乎貼到牆上，看向老人的視線中也在這一瞬間多了一些不解跟複雜。
他不是傻子，相反還很聰明，自然能從老人迴避的態度中發現一絲端倪。要是遲天真的只是導致任務出現變故的罪魁禍首，按理說這人早就應該被人抓來了。可是呢，現在的事態明顯很奇怪。不解釋、不暗示、讓人想猜也沒得方向猜，這種事！這種事！他媽＿的怎麼就這麼怪！
“您問我的能力？”得不到自己想要答案的畢明峰氣息變得扭曲陰暗，眼神變得幽深，“好啊，剛好……我也趁着向您展示能力的機會，順便回覆您任務完成的情況！”
他此時的聲音如同地獄的惡鬼讓聽者膽寒，不帶一絲感情平靜無波的雙眼不帶一絲光亮。就看他健全的右手青筋蹦出顫抖着扶向殘缺的左臂，刺啦一聲裂響聲傳來乾淨筆挺的軍裝袖管竟然被他一把撕開。
露出來的，除了一些布料的碎片出現在人眼前的就是紅紅黑黑，傷□錯讓人看了就不忍再看的創口。事情做到這一步還沒完，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而後就在老人眼神突變張口出聲立即叫停的當口，畢明峰並起右手四指豎指成刀，指尖閃過一道淡淡青光之後血光一冒，手指已經沒進了殘缺左臂靠近肩關節處唯一飽滿的內側肌肉裡。
“明峰——你！”
老人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想到什麼，扶住桌面的手掌不知不覺間已經從按變成了抓。
他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這樣面對他的迴避，用這種方式表露自己的憤怒，從現在這種情況來看要是在任務的事情上不給他一個交代，這孩子的情緒恐怕……
“將軍。”不知道老人什麼心思的畢明峰手指伸進再次流血的斷臂肌肉裡一陣掏摸用力一攪，取出一樣東西猛地向桌面上一甩。
“這就是遲天請求我帶人跟他配合，卻臨陣逃脫搭上十幾條人命，加上我一條胳膊得到的東西！我想問您！什麼是聯合任務？公開任務？難道我們在接到任務之前得到的消息，全部都是放屁！？”
啪！
紅色膠囊大小的一團膠質物落到桌面上濺起了一團血花拖出了一條直線，那鮮紅惹眼的眼色就算出現在老人暗紅色的木質桌面上，也如同嵌進雪地之中一般惹眼。更別說還有幾滴濺在了紙質的文件、老人的衣袖、桌邊的電腦屏幕上，那種感覺只是看着它們一路緩緩而下，對它主人身體所受的傷痛，就幾乎讓人同時體驗了一遍。
“明峰……”老人抓着桌子邊沿的手掌肌肉鼓了鼓，手指微動最終擡了擡鬆了開來。
“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老夫只能告訴你，遲天在回來以後就被調離了首府星離開了中央星區，至於去了哪裡，不要讓老夫提醒你‘保密協議’。”
聽到這些話，右手按住傷口的畢明峰身體一軟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樣靠在了牆上。他垂着頭，任由帽檐遮住自己不甘的眼神，一動不動的沒有聽進去之後老人說的任何話。
什麼先養好身體再說，就算殘疾了依然會得到重用。這種保證真是可笑，說出口的人難道以爲聽到的人真的會相信？任務成功完成九死一生回到這裡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更何況沒有價值的以後？
算了，他已經對自己不錯了，至少沒在剛纔怒吼的時候叫人將自己拖走。而……遲天，生命這麼長，至少一百二十年，他畢明峰就不信以後他們不會遇到！
“將軍，我申請調職退到二線。”
“嗯？你說什麼？！”
正在想方設法安撫屬下情緒的老人正說着話，聲音發到一半頓時愣住了。
他沒想到畢明峰會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退居二線這種話，要是換成別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不得到一些保證，想要他們離開現在所在的部門那簡直是妄想。
而他，就是出於對這種心態的理解，纔在這孩子丟出那件東西低頭靠牆一言不發的時候說了那麼多。哪想到，他竟然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並不打算按照別人的意思決定之後的路。
“退居二線……你想清楚了嗎？”
擡手指了指地上的袖管讓畢明峰撿起來按住傷口，老人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撿起桌面上膠囊大小的一團膠質物用一張紙包裹住塞進了抽屜裡。
“我不知道你這是一時衝動，還是深思熟慮。你應該清楚，調職到二線部門除了特殊情況，你今生就將止步這個軍銜！”老人嘆息一聲擡手按按眼角掏出眼鏡再次戴上繼續勸道：“還是再想想再做決定的好，要是你以後後悔了，就算老夫能幫你，你想重新回到一線部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謝謝您的好意，將軍。但是明峰，從死到生、從自然星到聯邦，這麼長時間……已經考慮的非常清楚了。”
重新站直身體，用殘缺的左臂夾住袖管畢明峰認真的敬了一個禮，表情誠懇。
“我打算成爲一個孩子的生活官，在他需要我的時候爲他貢獻我的經驗、能力，還請您批准！”
“生活官？！”
這個名詞一出來，老人扶着眼鏡的手掌明顯一抖。
他知道這個二線官職意味着什麼、代表着什麼，要是畢明峰申請輔佐的那個人真能通過苛刻的選拔，因爲他先期的推薦、那個人後期的表現，畢明峰就算身居二線，他的未來也不會比絕大多數身處一線的軍官們差！
……
大章還需要改改，暫時這一章。萌叔要努力日更，回覆日更了！現在的成績簡直慘不忍睹，自己都看不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