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煩惱的時候，鳳山已經察覺到不對，但他沒有到鳳殊的房間裡來，反而打開蕭崇舒房間的窗戶，然後直接跳了下去。
“……”
蕭崇舒被嚇傻了，愣了幾秒鐘才快速走到窗戶邊往外看。
除了某些路燈，外面黑不隆冬的，他甚至都看不見人往哪邊去了。
此刻鳳山已經出現在小院門口了，因爲蕭崇舒的房間窗戶剛好看不到這個地點，
“是哪家的前輩大駕光臨？”
沒有任何回答。
夜靜悄悄的，某些蟲鳴聲由遠及近此起彼伏。
“有事現身，沒事我就走了。大半夜出來晃悠，會被我家少主罵吃飽飯沒事幹。”
等了十秒鐘，依舊毫無動靜。
鳳山眼角微挑，從空間鈕裡掏出來一個東西便隨手朝前一扔。空氣中“唰”的一聲，像是扇子打開了一般。
他果真轉身就走，像是從來沒有在黑夜中出現過。
良久，蟲鳴聲才慢慢歸於寂靜。
“前輩，你跑去哪裡了？這裡也有盥洗室。”
潛臺詞是，難不成他跑到外面去找廁所？
“發現了一個夢遊者溜達到院外頭，所以去會一會。”
鳳山覺得很新鮮，蕭崇舒居然會尊他爲前輩。
“夢遊者？哪家的？”
蕭崇舒當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小孩。
然而鳳山可不想要給他解釋，只是往牀上一躺，“你要是睡不着，就到樓下去守着，別出院子。我睡一會。”
蕭崇舒想了想，披上外套，果真打開門下了樓。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鳳小七已經站在院子裡了。
“睡不着？”
鳳小七沒有回頭，“你下來幹什麼？”
“陪你聊天？”
他走到了和她並肩的位置，循着她的視線往外看。
“要出去走走嗎？”
“在別人的家裡做客，半夜逛花園？”
鳳小七可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可能會被人當做是有夢遊症？”蕭崇舒笑了笑，“梅家真的很節儉。爺爺算是摳門的了，但蕭家晚上也從來不會這麼黑。”
“各家作風不一樣。”
“鳳家晚上也看不到多少燈光？”
“不一定。睡覺的地方基本上是比較少燈光的，別的地方要看需要。”
鳳小七一直看着外面，似乎正看着很遠很遠的地方。
“到時候我們先回鳳家，還是直接到戰場去？”
蕭崇舒則看似散漫地看向四周。
好像哪裡不對勁。
倒不是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覺，而是像是有什麼東西籠罩着整個院子，彷彿被包圍了。
“看情況。”
鳳小七言簡意賅。
“小七。”
“小七。”
“有話就說。”
“我們乾脆在天極星結了婚再回去？”
“必須得到家中長輩同意才能結婚。”
鳳小七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求婚並沒有大驚小怪。
蕭崇舒沒有想到心血來潮之下的求婚也可能有戲，趁熱打鐵，“問題是下一次想要回聯邦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總不能一直拖着不登記？”
“只要得到長輩同意，在那邊就可以直接登記。將來回到這邊你要是想要再將手續辦一遍，方便就辦。現在不用着急。”
“我想着反正爺爺他們肯定會同意的。如果我們在這邊登記了，辦一個小小的酒席，可能爸媽他們就更容易放我離開。”
他的示弱並沒有起到想要的效果。
“那是你要去面對的問題，我不會插手。”
“小七，女孩子要懂得順水推舟。”
“小女孩纔會稀裡糊塗地跟人走。”
言下之意，不要以爲她好糊弄。
“我只是想着我們大概率是很快就會離開的。我當然能夠說服爸媽，但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就怕耽擱了行程。”
“你辦事效率向來就是這麼低？
據我所知，鳳聖哲他們已經在迴天極星的途中，時間肯定花費不了多少。除了要回小九出生的星球看看，就是到帝國去一趟。這中間單憑路途，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給你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辦法安慰到父母，給你幾年也一樣不可能成功。”
她顯然也很清楚他在擔心什麼。假如蕭伯康夫妻倆就是不願意長子離開，那別說是幾年，幾十年，甚至是幾百年，他們也還是不會同意他到鳳家去的。
這裡邊，該做出取捨的人是他。不管他做出的是什麼決定，她都只能夠在他做決定之後再給予她的迴應。
“如果爸媽就是不同意我走，你會直接離開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以爲你就算不會留下來，也會感到爲難。這麼幹脆利落地回答，很讓人傷心吶。”
“男人應該學會堅強面對現實。”
她可不覺得他真的會傷心。畢竟現在也只是單純的好感，並沒有發展到很深的感情程度，放手可能會覺得可惜，但她還真的不會因此而傷心痛苦。
“你看，我願意爲了你去到陌生的地方冒險，你也應該表達一下你的誠意吧？我不是指希望你永遠留在這邊生活，而是延遲迴家這種小決定也是可以的嘛。”
蕭崇舒循循善誘着。
然而鳳小七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不管是感情還是單純的利益來往，最好的狀態就是雙方都心甘情願。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
一個人做任何決定，表現出任何言行，都是爲了自己。就算聽起來像是爲了別人，歸根到底，其實還是爲了自己。
所以，永遠不要說你是爲了我才怎麼樣怎麼樣，我永遠不會爲了你就怎麼樣怎麼樣。尊重好了自己的內心感受和想法，真正地爲自己而活，才能夠尊重別人。如果連尊重自己都做不到，我很懷疑你是否真的有愛人的能力。”
不是懷疑他不會愛上任何人，而是懷疑他不懂得如何去愛人。
“爺爺肯定會同意我們結婚。他很喜歡你。”
“你們這邊的人都會單憑印象就決定喜不喜歡一個人？”
鳳小七覺得“喜歡”這個詞值得更慎重以待一些。
“他本來就很喜歡四弟妹。你和四弟妹又長得這麼像，言行風格也很乾脆利落，尤其是還得到了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子的喜歡，他當然也會迅速對你愛屋及烏。”
“在太爺爺他們沒有點頭之前，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
鳳小七一口回絕。
蕭崇舒像個孩子似的嘟囔道，“登記不可以，爲我留下來也不行，所以我在你心裡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要看和誰比。”
鳳小七居然還一本正經地陷入思考狀態。
“和你那個朋友呢？”
施耀？
“他和我從小就認識，有着多年交情。換了是你，你會認爲一個剛認識的人比他更重要？”
“當然。朋友是朋友，戀人是戀人，毫無疑問戀人就是比朋友要親密。”
問題是她不覺得現在已經到所謂的親密階段了。
“現階段他比你重要。”
“如果我們兩個人同時陷入了危險，你會救誰？”
“當然是看情況。”
鳳小七覺得他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蕭崇舒有些泄氣，看來他找了一個連假裝一下敷衍他都不願意的真性情戀人。
“我什麼時候會比他更重要？”
“短期內沒有可能。”
“短期是指大概多久？”
鳳小七居然又思考了一下，然後認真回答道，“這一百年內估計你是不會比他更重要的。”
“再這樣說下去我真的要傷心了。”
“你的心也太脆弱了。”
沒有得到安慰，反而還被鄙夷了一通，蕭崇舒哭笑不得。
“我們將來會生孩子的吧？”
“看情況。”
“我很喜歡孩子。如果有可能，就多生幾個可不可以？”
“看情況。”
“條件允許的話，我想要七八個孩子。我從小就特別羨慕別人有一堆的兄弟姐妹。我小的時候，只能跟長輩玩，所以偶爾還挺孤單的。長輩和兄弟姐妹是完全兩個概念啊。
要是你覺得太多了，最少也生五個吧？不能再少了。老四那傢伙肯定會讓四弟妹繼續生的，他看起來是個非常瘋狂的爸爸啊，我可不希望在孩子數量上面就不如他，我們也和他們一樣年輕，沒有理由在這件事情上輸給他們。”
這一次，鳳小七直接無視了，連“看情況”三個字都省了。
“小七？”
“小七？我們的確很年輕，所以這個真的不算是很貪心啊。考慮到是我遠嫁入你家，你總得也生多幾個熟面孔的孩子來安慰安慰我的思鄉之情吧？”
鳳小七終於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這事情等我們真的到了想要結婚的地步再討論。”
現在說這種結婚後的生育計劃，難道不是言之過早？
“做事就要講究前瞻性。將來也有可能會很忙，趁着我們現在有空，當然是將這件大事先解決了比較好，這樣長輩們也會更放心。”
“你是爲了別人活的人？”
鳳小七扭頭看向他，皺眉不已。
“我不是那種人。我的人生，我希望大部分時候都由自己做主，尤其是在能夠做主的時候，我不希望別人干涉太多。
你是長孫，可能傾向於考慮家族立場，然後接下來又考慮家人們尤其是長輩們的立場，最後纔會考慮自身需要怎麼做，纔可以平衡大局，將利益最大化。但我不是，蕭崇舒，我不是。”
他愣了愣。
她這是怎麼了，突然這麼嚴肅？
“我習慣了先照顧自己的感受，先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先去說自己想要說的話，先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讓自己高興了，讓自己舒服了，有閒情逸致纔會去考慮別人的想法和立場。
如果你想要的是一個能夠願意爲了你的家族利益便委屈自我甚至犧牲自我以成全大局的妻子，我想我們現在就可以分手了。”
拖得越久越不好。
她有種預感，如果真的和這人相處久了，恐怕他不放手，她就很難和他告別。
“以後不要隨隨便便就提分手，這會讓我覺得你只是想要玩玩。”
蕭崇舒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那就不要隨隨便便就求婚，也不看看這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情況。”
鳳小七沒有道歉的意思，但語氣卻又重新變得輕鬆了，“雖然我很木訥，但不代表我就不向往浪漫的求婚。”
“好。”
蕭崇舒又眉開眼笑了。
“小九說你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現在看來你也很蠢。周圍都一片黑，還求婚，腦袋裝了蟲糞的人才會拎不清情況答應你。”
鳳小七的嫌棄讓他的微笑遭遇了尷尬。
“就是心裡這麼想着，然後話就跑出來了，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求婚。”
“意味着你自控力很弱？”
好吧，這個嫌棄似乎也不怎麼好。
“外面冷，我們回去睡吧？”
她是這麼隨便的人？
鳳小七往邊上跨了一大步，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看着洪水猛獸。
“不是一起睡，雖然我不是不想，不對，我現在絕對沒有想，真的，絕對沒有……”
蕭崇舒哭笑不得，有種自己挖坑將自己埋了的感覺。
說想吧，絕對不合時宜，但要是說不想吧，好像也不太對勁？
“果然談戀愛的男人都很蠢。”
鳳小七又移動了一大步，明顯是要和他拉開距離。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這裡有糕點，也有水果。”
“不用，我有營養劑。”
“營養劑沒有營養。有新鮮的東西就儘量吃新鮮的東西，這纔是讓身體最舒服的飲食方式。”
“營養劑要是沒有營養就不叫營養劑了。我也喝過你們聯邦生產的營養劑，還不錯。”
鳳小七現在就是不想要靠他太近。
蕭崇舒也知道她不自在了，當下忍笑不已。
“你笑什麼？”
發現他雙肩抖動，鳳小七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覺得你這樣很可愛。”
“你這是，調-戲？”
還是調-情？
鳳小七總覺得這兩個詞都不太讓她滿意，頓時彆扭起來。
“你好像忘記了，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
“我沒忘記。”
“所以我們是在談戀愛。”
“你不用強調，我知道。”
“說你可愛是因爲覺得這樣的你很可愛。我們現在就在談戀愛，這就是戀愛。”
鳳小七完全不明白他爲什麼要三番四次地強調這一點，一頭霧水的呆滯模樣讓蕭崇舒沒能忍住，最終還是笑了起來。
和想要談戀愛的人談戀愛，果然很有趣。即使在黑夜裡，還是會覺得她閃閃發光，也覺得和這樣的她在一起的這個陌生的自己，同樣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