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變數的出現,通常意味着危機的降臨。
危機是什麼?危險與機遇的並存。如果應對得好,那就是機遇,帝國甚至是全人類都會迎來新的大好局面,文明水平更上一層樓。如果把握得不好,恐怕危險重重,最簡單的只是人員傷亡物質損失,最可怕的卻是帝國覆滅甚至人類滅亡。
他目前無法做出更多判斷。別說對鳳家有所瞭解,他對鳳殊的瞭解都不算深入。有很多東西都不過是東拼西湊而來,信息不完整,甚至也未必準確,在此基礎上所做的一切推斷都難做作數。雖然未必就是不正確,但肯定有所偏頗。
“小臨,你當真不擔心小殊的情況?”
阿里奧斯突然改了稱呼,君臨愣了愣,忽略了心底的那一絲不適,“擔心,但沒用。前輩實力比我強得多。”
換句話說,輪不到他擔心,哪怕他纔是最應該擔心的人。
“你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我一直都沒有查出來小殊是什麼時候認識你的。她回君家的時候孩子都出生了。你的性格看起來不像是會結婚的人,難道你是欺負了小殊,最後迫不得已要負責任才和她結婚?”
阿里奧斯顯然已經拿定了主意,要趁他們一行人還在帝國時好好盡他姐夫的責任。
之前還在感慨鳳殊看人很準,甚至對阿里奧斯心理認同感更深一層,君臨此刻卻感到頭疼起來。
這個姐夫能夠對自己長兄爲父一般的大哥都出言不遜,可見不好對付。
“姐夫,鳳殊和我之間的事情我們會共同處理。雖然我們都很尊敬你,但我們夫婦之間的私事還是不希望受到外人過多的干涉。”
不管如何,君臨是聯邦人,阿里奧斯是帝國人。如果不是鳳殊姐妹倆的出現,他們兩個哪怕不是戰場見面分外眼紅的敵人關係,雙方陣營的不同也註定了會是對手而不是朋友。現在哪怕有鳳殊姐妹倆作爲橋樑,君臨也不認爲有必要更爲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哪怕是對於君庭,君臨也不認爲他老人家有權過問他們夫婦倆的私事。當然,除了涉及鳳殊來歷的關鍵隱私,他其實並不介意將自己的事情統統都告訴祖父。
儘管君庭自認對他虧欠良多,但君臨也有自知之明。當年的事情,其實還是他自己太過想不開。假如他早早放下心結,他最後肯定也不會賭氣一走了之。不單隻從軍部退役,還連君家也不回,多年都漂泊在外。君庭那些年所承受的打擊只會比他這個逃兵多,而不是少。
想到這裡,君臨突然就想要回家了。
可是鳳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現身,現在也不知道夢夢帶她去哪裡了。如果說一點都不擔心,這肯定是假的。但想到有夢夢和鳳山在,他心裡多少又放心一些。
歸根到底,還是實力太弱了。
但凡他實力強一些,他就可以憑藉自己的實力第一時間護住鳳殊,或者直接跟着她離開。可惜他實力不夠,所以夢夢甚至也沒有考慮要帶上他。
假如他沒有讓泡泡也跟着鳳聖哲他們出去,以防不測,現在也許泡泡就可以帶着他去找到鳳殊,然後直接回聯邦去。
他只是突然想起祖父,就有歸心似箭的感覺,她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年,一定有無數這樣的想家想親人的時刻吧?
他想祖父他隨時都可以回去。她想念師傅師兄,卻是永遠都見不到了。
比起他身邊的人來,不論是祖父兄長,還是妻子兒子,他所受的煎熬都不多,可是他的承受力卻當真不強。和他們相比之下,他似乎真的過於不堪一擊了。
哪怕是眼前的愛德加斯汀,少年坎坷,在羣狼環伺下依舊能夠順利成長,並且成爲帝國的真正主人,還牢牢地將自己唯一的弟弟護在羽翼之下,換做是他,未必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即使是阿里奧斯,他只有唯一的兄長庇護,成長過程裡肯定也吃過不少苦,但人家就是長成了強悍有力的男人。哪怕是愛妻去世,幾近癲狂,卻也熬過了情關,願意繼續擔負親王與弟弟的責任。
他呢?
他直接從軍部退役,然後逃離家族,只願意在星際間漂泊,恨不得立刻老去。
那些年,他沒有能夠反哺君家一二。他甚至都沒有好好珍惜自己的想法。
就因爲君豪的做法,就因爲他讓他感到了噁心,背叛,羞辱,痛苦,所以幼年時他自我折磨,成長後他折磨於他,恨不得父子倆同歸於盡。
他當年如果不是那麼快放棄尋求祖父的幫助,也許後來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他但凡堅韌一點,但凡耐心一些,君家也許就不會陷入這麼被動危險的局面。
假如沒有遇到鳳殊,假如鳳殊沒有帶着孩子進入君家,假如鳳殊因爲他而對君家人沒有任何一絲好感,君家的危險就不會被她所知,更不會因她幫助而徹底解決。
因爲他的不堪大用,君家纔會迎來那樣的危急時刻。哪怕危機已經解除,但恐懼卻如影隨形。
蠱|毒聯合寄生蟲族這樣的危機,悄無聲息,時間還持續瞭如此之長,如果不是鳳殊剛好懂得相關知識,恐怕君家會就此覆滅。聯邦其他世家也同樣遭遇不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世家一倒,不需要蟲族傾巢而出,聯邦就會被帝國和混亂星域所瓜分殆盡。
而現在帝國也有類似的跡象。只是多半隱藏更深,在打草驚蛇之後,他們一時半會地想要揪出那些藏在暗處的傢伙來,還真的頗爲不易。解決就更難。一旦帝國也無法解決內部的危機,恐怕混亂星域的境況也以此類推。整個外域都會陷入內外交戰的恐怖狀況。
防線失守的話,蟲族裡應外合,人類顧此失彼。隨着戰線拉長,越陷入持久作戰,對於繁殖力和培養成才過程都更爲不容易的人類而言,將越難獲得勝利……
君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閉上了雙眼,冷汗涔涔。
“哥,他……”
愛德加斯汀朝他搖了搖頭,兄弟倆離得遠了一些。
“難道我說的話刺激到他了?應該不會出事吧?可別小殊沒事,這人在我們眼前卻出事了。”
阿里奧斯很是擔憂。
萬一君臨真的因爲他剛纔咄咄逼人的話語而心境破裂,導致精神力出現紊亂甚至反噬的情況,他這個做姐夫的真的難辭其咎。
愛德加斯汀也不太確定君臨到底是爲什麼突然出現這樣的狀態,但他能夠確定的是多半是因爲阿里奧斯的話刺激到了君臨,這才心緒激盪。
“你也別想太多。不管是因爲什麼,他現在都只能夠依靠自己。我們幫不了什麼忙。”
“哥,他應該不會有事吧?看起來很難受。”
“你怎麼突然就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起來了?”
關心則亂。
“要是弟妹還在,你們甚至有了孩子,肯定會更麻煩。里奧,你不能什麼事情都依靠我。要想要成爲值得依靠的人,你還是多一點放寬心吧。”
“怎麼放寬心?”
“相信別人有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
愛德加斯汀瞥了他一眼。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妹夫。”
“對,他認你這個姐夫,自然就是你的妹夫。問題是,里奧,別說他只是你的妹夫,就算是親弟弟,有些事情也是不能插手的。
你看我們兄弟之間感情也不錯吧,結果如何呢?我插手你的事情你也總是不高興的。別說是和弟妹有關的事情了,就算只是你的事情,我一旦插手的比較明顯了,你也總是不高興,甚至彆扭到底。因爲這件事我們從小到大冷戰過多少次?更別提動手打架。”
“哥,你是不是對我也有很多怨言?我從小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愛德加斯汀聞言似笑非笑,“怎麼,你覺得自己很乖很聽話?你該不會覺得自己當真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弟弟吧?”
阿里奧斯看了看君臨,“比起他來,我應該還算是聽話的弟弟?從小到大都沒怎麼給你惹事。”
“我替你善後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兩件。還有,你和君臨也沒有可比性。小九失蹤之後,君臨雖然一直都沒有找到人,但也沒有想要自殺殉情。
你呢,爲了弟妹你可是三番四次地忘記自己還是我的弟弟。
當年爲了救你,我可是什麼卑鄙的事情都做了,就算明知道你會怨恨,甚至因爲失去理智而和我反目成仇,爲了能讓你有心氣活下來,我還是照做不誤。你難道真的以爲我爲了綿延家族血脈才寧願折辱你和弟妹?如果不是知道這種方法對你有用,我不會這麼做。”
阿里奧斯愣了愣,“也許一開始是這樣,但現在爲什麼又這麼做?你可別又說是爲了我。如果是爲了我,你就不會做這種事情。之前是爲了讓我活下去,但現在我並沒有尋死的念頭。
哥,趁事情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終止吧。”
愛德加斯汀挑眉,“什麼終止?”
“那個孩子。”
“她是你侄女,叫信怡。”
“大哥!別鬧。”
阿里奧斯相當嚴肅。
從前他只要做了錯事,愛德加斯汀總會呵斥他別鬧。
愛德加斯汀自然也知道自己弟弟現在是認爲自己做了錯事纔會這麼說。
“君臨夫妻倆都不介意,你一個外人介意什麼?”
阿里奧斯兩眼微眯,“大哥,我是外人?”
“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是。我們幾個的孩子,自然由我們決定是要還是不要。雖然說事情是由我而起,但既然他們兩個都沒有意見,出生自然就沒有任何問題。”
哪怕不能說是名正言順,但最起碼還是不再存在最根本的衝突。
“哥,我求你了。婉婉說過小殊性子內斂,情緒很少外露,即便是對身邊人也很少傾吐內心的想法。可是君臨卻知道小殊的事情,說明小殊對他並沒有隱瞞。換句話說,君臨是小殊所信任的人。他們夫婦是當真存在着信任與默契的。
如果哪一天大哥你也遇上那樣的一個人,不管她做什麼都好,你都願意陪着,願意聽着,願意共同承擔,你也會明白我現在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看得出來,君臨和小殊已經到了外人難以影響的程度。如果現在被你橫插一槓,很可能會發生不好的變化。就讓他們這樣順其自然下去會更好,大哥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愛德加斯汀啞然失笑。
“如果真的外人難以影響,那麼不管我這個外人做出任何事情,應該都不會影響到他們夫婦之間的信任纔對。你怕什麼?
還是說,難道現在你只想着盡姐夫的責任,而不想要盡弟弟的責任?你不希望我也有子孫承歡膝下?”
阿里奧斯萬分無奈。
在說道理上,他永遠都是說不過自家兄長的。不管是有理還是無理,他都會說出無數的道理來。
“大哥,你現在不是恢復生育力了嗎?現在不單只是你,就是其他人,也都可以娶妻生子了。結婚對於大家來說已經是可以提上日程的事情,生育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你爲什麼就要盯着小殊呢?
小殊是因爲我和婉婉纔會來帝國,纔會上我們家來。如果不認我這個姐夫,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如果不是對婉婉有姐妹之情,她對我也最多不過是點頭之交。
就不能看在我的面上,也放棄去從她身上謀算長遠的利益嗎?”
愛德加斯汀苦笑。
即使是在自己弟弟心裡,他似乎也是一個永遠都無法放棄謀算的人啊。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
“不,對於帝國來說,大哥你這樣的性格正正好。對於我這個弟弟來說,也沒有任何不好。如果不是大哥你胸有成竹,我們兄弟倆早就死一千一萬次了,怎麼可能會長大成人?”
“既然不嫌棄,怎麼你現在就不認同了?”
阿里奧斯也苦笑。
“我沒有不認同你,大哥。你是我大哥,我永遠都認同你這個人,但這不代表我同意你所做的一切。”
對於帝國的責任,對於皇室的責任,尤其是對於他這個唯一的弟弟的責任,愛德加斯汀一直都習慣於自己一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