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念頭快速自腦海中劃過,又快速的被冷傾盡數壓了下去。
她深吸了口氣,緩緩了思緒。
以顧臨淵對她的態度來看,讓她去討好他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存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說這種話來羞辱自己。
這般想着,她苦澀的扯了下嘴角,眼簾微垂遮住了眸底的痛苦。
她的一言不發,讓顧臨淵的臉色逐漸低沉了起來,他微眯起了眸子,定定的看着冷傾好半響後,忽然嗤笑了一聲。
“怎麼,你這是在拒絕我?當初舔着臉湊上前的時候,怎麼沒有現在這種覺悟?”他嘲諷的話,就像是刺一樣,紮在她心臟上,密密麻麻的疼,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低着頭,顧臨淵看不清她的表情,對她的沉默不語,他已經有些不耐煩。
“冷傾,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聲音越發的低沉了幾分,且夾雜着一股寒霜,一開口,變讓整個房間的氣溫都下降了許多。
冷傾不自覺縮了縮肩膀,想要解釋兩句,卻又想到方纔顧臨淵的話,張了張嘴,話到嘴邊轉悠了幾圈後,到底是嚥了回去。
空氣中的氣氛逐漸緊張了起來。
冷傾能感覺到身旁的男神身上逐漸散發出來的陰鬱的氣息,貝齒緊咬着脣瓣,挺直了背脊強撐着。
“咔嚓。”
緊張的氣氛終於被打破。
端着藥盤進來的護士明顯被屋裡的氣氛嚇了一跳,站在門口有些猶豫不決。
對上顧臨淵看過來,漆黑不見底的眸子,更是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護士嚥了咽口水:“那個,顧總,我來給顧太太上藥。”
顧臨淵默了兩秒後,點了點頭。
卻是沒從牀邊讓開。
他朝護士伸出手。
“藥給我,你走吧。”
“嗯?”護士看她,見他臉色微沉的看着自己,忙將手中的藥盤遞了出去,末了又將藥指給他看,這纔有些猶豫的往門口走去。
關門前,看着病房裡格外和諧的兩個身影,有些想不通的搖了搖頭。
顧總這對夫妻她是真的看不明白了,明明顧總那麼在乎顧太太,可爲什麼總是冷着臉對顧太太呢?
還是說,豪門感情都是這樣的?
護士的想法屋裡的兩人自然不知道,聽着顧臨淵的話再擡頭時,男人手中已經拿了棉籤伸手過來捧她的臉。
冷傾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顧臨淵的手僵了下,隨後面色越發沉了幾分。
“上藥。”他聲音已經隱隱帶上了幾分怒氣。
冷傾不敢惹他,忙又湊了上去。
感覺男人袖長的手指落在她的下巴上,試圖固定,另一隻手則是拿着沾了藥的棉籤碰上她的臉。
冰冰涼涼的觸感傳來,冷傾舒服的幾乎要喟嘆出來。
可想到棉籤的顧臨淵到底是忍了下來。
捱了那麼多巴掌,冷傾的臉此時已經腫成了饅頭,偶爾還有撕裂的地方。
顧臨淵看在眼裡,只覺得心臟某個地方一抽一抽的疼,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捏住一樣。
一雙劍眉微微蹙了下,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
“冷傾,有了這次的教訓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惹子窈,否則後果你將承擔不起。”
顧臨淵帶着涼意的聲音,打破了這好不容易溫存。
冷傾的心一窒,隨即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她想說,她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任何人,她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工作。
可她沒有,她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在顧臨淵的心裡,林子窈都是對的,而她永遠說多錯多。
點了點頭,她聽見自己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病房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後,察覺到臉上的藥已經上的差不多了,冷傾躊躇了半響,到底還是開口。
“顧總,我能去看看我弟弟嗎?”
冷傾的話,讓顧臨淵手中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下。
看着女人安靜秀眉的眉眼,他有些懊惱的皺了下眉頭。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會看着這個女人出了神。
“顧總?”
沒聽見顧臨淵的回答,她又喚了聲,聲音中帶着急切。
自從顧臨淵答應替她救治弟弟冷楓後,她已經有許久沒有看過他了,實在是很想他。
聽出她話音中的急切,顧臨淵有些煩躁的擰了下眉頭。
將手中的棉籤扔進牀邊的垃圾桶,看着冷傾許久忽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等了半天沒聽到回答,冷傾看着他的動作有些懵,正欲詢問,就聽前面傳來他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
“跟上。”
瞬間明白顧臨淵的意思,她連忙下牀小跑了上去。
冷楓被安排在十樓的VIP病房中,兩人到的時候,冷楓還在睡覺,據看着他的護士所說。
冷楓昨晚難受了一整晚都睡不着,剛剛纔好不容易睡了過去。
儘管想要和冷楓說說話,可聽了護士的話後,冷傾還是忍着只站在窗戶前靜靜的往裡看。
若是看外表,冷楓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外,想來誰也想象不到這是個被白血病折磨了多年的少年,明明還沒有成年了卻要承受每次化療的痛苦。
冷傾光是想想,就難受的想要掉眼淚。
看着他被帽子遮住的腦袋,眼眶更是一陣酸澀。
她看着冷楓的神情太過專注,以至於忽略了一旁的顧臨淵。
即使知道冷楓是她的親弟弟,可顧臨淵看着她專注的眼神,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不舒服。
觸及她想要落淚的神情,心裡是越發的煩躁。
“冷傾。”
他忽然喚了她的名字,將冷傾的思緒拉了回來。
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顧總?”
“我希望你不要忘記,現在你一家人的命運都被我握在手中。”
他突然提起這個讓她一時間遺忘在腦後的事實,冷傾的身子猛的一僵,方纔還充斥了眼眶的酸澀此時只剩下了澀意。
她看着顧臨淵,張了張嘴:“我知道,多謝顧總。”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在顧臨淵的耳中,莫名就有些刺耳。
“多謝?你以爲只是說聲謝謝就能抵掉我所做的一切?”
冷傾無話可說,扒在窗戶上的手忍不住捏緊成拳,尖銳的指掐入掌心也不自知。
“那顧總想怎麼樣?”
“我說了,討好我。”
顧臨淵離開了,再丟下那句讓人想入非非的話後,便悄然離去。
等冷傾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時,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她轉頭看向冷楓安靜卻蹙着眉頭的臉。
尚且年少且患重病的弟弟,身無長物只能做清潔工維持生活的年邁母親,她到底該怎麼辦?
她一個人恍若遊魂一樣的回到了病房中,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眸中帶着掩藏不住的痛苦。
之前是她想岔了,顧臨淵的確是想要侮辱她,卻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從前費了千般萬般的努力都沒能真正的討好那個人,可如今他卻說讓自己討好他,無非就是想要貶低自己最後的,僅剩的,殘存的尊嚴罷了。
顧臨淵……你怎麼能這麼狠。
她擡手捂住臉,遮去了滿目的痛苦。
“喲,睡覺呢。”
忽然出現的聲音,將冷傾嚇了一大跳,她忙從牀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收斂臉上痛苦的神色。
目光裝進林子窈得意的眼中時,不經意皺了眉頭。
“林小姐,你來做什麼?”
但凡林子窈出現,等待她的就絕對沒有好事,若是可以,她當真不願意見到林子窈。
“呵呵。”她低低的笑了笑,不難聽出她話音中的愉悅。
“自然是看望看望你的傷了。”她蓮步輕移走到牀邊,在之前顧臨淵坐過的地方坐下。
落座後,她看着冷傾腫成饅頭一樣的臉“嘖”了聲。
“這麼看來,兩邊臉還真不對稱,早知道當時跟導演建議下,換另一邊也好。”
她話語中夾帶着的得意讓冷傾暗自咬緊了牙關。
她低垂了眸子,對林子窈的話不予迴應。
林子窈也不介意,欣賞夠了,才挪了下身子,一雙帶着冷意的視線,直直的撞進了冷傾的眸子裡。
“不瞞你說,今天來這兒,我還有另一件事,不知道冷小姐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話是這麼說,可林子窈明擺着一副她不聽也會說的模樣。
扯了扯嘴角,她有些嘲諷的看了林子窈一眼,沒有說話。
“行,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她說着,忽然起身靠近了冷傾。
“多餘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就只有一個條件,離顧臨淵遠一點!”
她聲音裡夾雜着的冷意讓冷傾只覺得諷刺,面上卻!依舊是面無表情。
“林小姐,既然這樣我也不妨說一下我的建議。”她沒有給林子窈說話的機會,緊接着道:“希望林小姐能把自己的男人看好一點。至於你不想看到我這件事,只要顧總一句話,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們兩個面前。”
她話中帶着的堅定,讓林子窈微微一愣,隨即挑眉笑了。
“冷傾,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是。林小姐如果能說服顧總放了我,我絕對不會食言。”
她信誓旦旦的聲音,透過薄薄的門板,傳到顧臨淵的耳中。
顧臨淵的眸子在一瞬間佈滿了陰鬱,周身的溫度更是下降到了冰點。
顧臨淵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可笑,火急火燎的趕過來,等待他的卻是人家毫不掩飾的嫌棄和迫不及待的逃離。
想離開我?冷傾你想都別想!
他的眸色中帶着一片冰寒,聽見門內沒有動靜了,伸手推開房門。
“砰。”
門框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吸引了病房內兩個人的注意力。
“臨淵哥哥?”林子窈的聲音有些詫異,連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朝着顧臨淵迎了上去。
“臨淵哥哥,你怎麼來了?”她狀似無意的往冷傾身上掃了一眼,眸中帶着詢問。
聞言,顧臨淵安慰的拍了拍林子窈的手,垂眸看着她,眸中帶着點點的輕柔。
“聽說你過來了,怕你被欺負就來看看。”
話落,又擡頭看向冷傾,取而代之的是泛着冷芒的一雙漆黑瞳孔。
“冷傾,我警告過你,不要再惹子窈,你是把這個話當成耳旁風了嗎。”
他的冷聲斥責讓冷傾的一顆心狠狠的顫了顫。
在自己和林子窈中間,他選擇的永遠都是林子窈。
這是早就已經明白了的事實,可爲什麼她還是覺得難受?
狠狠的深深吸了口氣,她垂眸遮去了眼底的思緒。
“顧總誤會了,我並沒……”
“算了。”冷傾的話還沒說完,卻被林子窈突然搶聲打斷,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反而帶上欲蓋彌彰的意思。
讓顧臨淵眸底的冷色越發厚重。
“不怕,子窈你告訴我,她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兩人一問一答間就給冷傾定了罪,,完全沒有給她一絲說話的機會。讓她的整顆心,都直接沉到了谷底。
她有些落寞的低下頭,卻發覺自己連勉強扯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
“冷傾。”
耳畔忽然響起顧臨淵冷聲喚着自己的名字,她微微擡頭。
“我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再欺負子窈,是你自己不聽,那就別怪我給你的懲罰你受不住。”
他這話中帶着一股讓人敬畏的寒意,冷傾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個念頭方纔落下,就聽顧臨淵的聲音繼續響起。
“冷楓那邊我會通知醫生停藥一個星期,希望你能謹記這個懲罰,以後在遇到子窈的時候,記得放尊重點。”
顧臨淵的話仿若一道驚雷在她腦海中狠狠劈下,她有片刻時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等徹底緩過神來時,林子窈正抱着顧臨淵的手臂語笑嫣然能說着什麼,她聽不太清。
整個人從牀上爬起來,有些失魂的就想朝顧臨淵跪下去。
好在顧臨淵一直都有留意冷傾的動作,見她下牀,眉頭當即就是一跳,瞥見她的動作後,面色更是一沉。忙上前一步,攔下了她的動作。
“冷傾你想做什麼。”他的聲音已經不帶絲毫溫度。
“顧總,我求求你放了我弟弟好不好,你有什麼都可以衝着我來,是我招惹了林小姐,後果該是我承擔纔對,求你不要……”她眼眶中已經迅速聚集起了霧氣,望着顧臨淵時更是帶着祈求。
那一瞬間,顧臨淵腦中閃過了許多。
她真的變了。
這是最後唯一停留在顧臨淵腦海中的念頭。
“冷傾,你最好不要再試圖惹怒我,否則我不介意徹底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