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向餘商走了過去。
餘商站在院子裡,正在觀賞着面前一株桃花樹。桃花還沒有開,但是已經冒出了不少的花苞來,他很仔細地觀察着,以至於完全沒有留意到從他跟前經過的這個黃衣女子。
走到黃衣女子再一次從他身前經過。
餘商皺起了眉頭。黃色太過鮮豔,晃來晃去的,讓人眼花。他擡起頭,看向這個女子,見她已經走遠,便又低下了頭,再次觀賞起桃花的花苞來。
但是黃衣女子再一次從他身前經過。
這個女子想幹嘛?餘商失笑,他一向以爲只有京城的女子膽子大,敢主動向心儀的男子搭訕,沒有想到,汝州這裡也不妨多讓啊!
他乾脆懶得理她了。
可是一會兒,她又一次地從他身前經過。
餘商是徹底忍無可忍了,他擡起頭來,皺眉盯着眼前的這個一臉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少女。長得倒還算是不錯,眼睛也很大,就是臉上的脂粉實在是太濃了點。
“姑娘,你也覺得這株桃花不錯麼?請好好欣賞。”餘商說着,就要提腳走開。
“爲什麼不能一起欣賞呢?”不料黃衣女子卻幽幽地說道。
但是聽到她說話的餘商,臉上的表情,卻是如遭雷擊。
“十四娘?你是顧家十四娘?”他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這個俊俏的女子。
難道自己的病情又嚴重了?爲什麼自己完全沒有認出來?就算是現在已經聽出了她的聲音來,可是卻還是認不出她的臉?
他明明記得,她的眉毛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是呀,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好看嗎?要多謝你準備的胭脂與衣裳,我都很喜歡呢。”顧茗輕輕笑着,“餘大公子,咱們是不是先回去再詳談?”
餘商心情異常沉重,點了點頭,向房間走去。
他一向以爲自己的病總會有治好的一天,尤其是顧茗的出現,讓他的心中燃起了無盡的希望。
但是沒有想到,將自己的希望擊得粉碎的人,也是她。
兩個人走進了房間,顧茗將房門掩上。
房間中間的桌子上,已經準備好了一盆清水。顧茗挽起袖子,走到盆前,仔細地洗起臉來。洗完了臉,又將頭上那兩朵珠花取了下來。
再換成了來時穿的衣裳,她才正面面對着餘商,問道:“餘大公子,現在你看我呢?”
餘商沉着臉看着她。現在他認出來了,她的那雙與衆不同的眉毛。
“你的眉毛長得非常好,爲什麼要畫成那個細細彎彎的樣子?”餘商有些憤怒地指責她道。
原來原因都是因爲她畫了臉,剛纔他差點便被她嚇得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了。
“因爲世間女子都是如此畫的呀。”顧茗輕輕地回答他。
“別人是這個樣子,你也要畫成這個樣子?有沒有替別人考慮過,很難認的好不好?”餘商仍然怒氣衝衝。
顧茗眨了眨眼,問道:“剛纔你沒有認出我來?”
“那不是廢話!”餘商沒好氣地說道,又說道,“以後凡是與我在一起,不許你在畫成那個鬼樣子!”
他……似乎眼睛真的有一點問題?
“你想買下那仙丹,就是爲了治你的這個病嗎?”顧茗看着他那憤怒的樣子,突然開口問道。
餘商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沒有動彈。他背對着她,表情卻有些窘迫,似乎自己的心虛,全部被她看到,他的心事,全部被她看透一般。
“你會把我怎麼樣,殺掉滅口嗎?”顧茗又悠悠地問道。
她竟然在無意間知道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現在的她,已經明白了,上輩子爲什麼他沒有繼承皇位了。雖然明明他纔是最有資格的那個人,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是現在,她知道了這個秘密,便明白了,那個結果,其實一點也不出人意料。
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病,只怕這個世間,也再難找到一個人有這樣的病。
像現在的他,到處跑着,只怕就是四處搜尋良醫。只是到了相信仙丹這樣的事情了,可以說,再高明的醫生,對他也是束手無策。
“如果你向我保證,不會說出去,那我就向你保證,不會殺你滅口。”餘商終於回過了頭。他的臉上,又恢復了正常的清冷的表情來。
顧茗卻明白了,他爲什麼要對所有人擺出這麼一個“生人勿近”的危險表情。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想靠近他的人望而卻步。
只是因爲,別人認識他,可是他卻不能夠認識別人。
也許,只有那些與他特別熟悉親近的人,他纔可能有辦法分辨出來。
想到這裡,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覺得有些替他心疼。
就因爲這麼個病,他註定要失去原本屬於他的東西。而這件東西,卻是這個世間最最寶貴的東西。而在失去這個東西的同時,他還註定了,有着同時失去生命的危險。
不管是誰得到他的那件東西,也不會放過他,因爲,他纔是這個世間,名正言順繼承這一切的人。
想到上世餘欽爲了救他而慘死,一時間,顧茗覺得,這也不能怪到他的頭上了。
真正能夠幫到餘欽逃離上輩子那悲慘命運的方法,已經不再是讓他遠離餘商,而是,治好餘商的病。
只要治好了他的病,那麼,他便不會錯過他的東西。而自然的,餘欽也不用因爲斷後,而遭遇那麼的慘劇。
顧茗嘆了口氣,擡起頭來,對餘商說道:“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說出去……並且,我還要幫你治好它。”
餘商挑眉看着她,似乎不理解,她爲什麼要這麼說一般。
“你每次故意接近我,又時常地長時間打量我,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並不是你深深地愛上了我,而是……你好像能夠認出我來?”顧茗問道。
雖然是問話,但是其實她很篤定。
他一定是覺得自己能夠認出她來,所以剛纔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認出她來時,纔會那麼的絕望。
“你都說對了。但是,我的這個病,只怕是治不好了。”餘商卻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
其實他早就對治自己的病懷疑了起來。只是餘欽一直很有信心的樣子,一直興致勃勃地替他張羅着,他不忍打斷他,才這麼一次一次地配合着他。
但是,最後的一點希望,今天也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