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毛巾的手微微一顫,她只覺得喉嚨處似乎有點癢,一時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嶠子墨這個時候卻突然側頭,朝她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竟然用指尖劃過雙脣,停頓了一刻,然後挑眉,望向她:“怎麼了?”
云溪無辜地望着他,做出一個沒事的聳肩動作,只是,側過臉的那一瞬間,望着他笑意滿布的那雙眼。
打開車門,他卻忽然伸出手,一下子就勾住了她的下顎。
云溪一愣,卻見他從她臉上勾走一顆水珠,下一刻,在她的視線下,張嘴,慢慢含入……
云溪眼簾微微一動,忽然覺得,這一刻的場景,有點煽情……。事實證明,越是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調起情來,越要人命……
云溪閉了閉眼,一臉淡然地將毛巾甩在他腿上:“自己擦。”
轉頭,對上某人笑意盎然的嘴臉。那雙眼底,似乎閃着某人別緻的情緒,卻是微微一掠,便收了回去。
嶠子墨一邊控制着方向盤,一邊若有所思,雖說她和詹溫藍處過一段時間,可,看這反應,估摸着,她腦子裡那個模糊的身影,如今,真的已經漸漸淡去了……。
云溪莫名其妙地看着某人滿意的側臉,心底回味了一遍自己剛剛的表現。她有做什麼嗎?爲什麼這人一臉欣慰的樣子?
快到下午,雨勢越來越小,漸漸地,成了毛毛雨的狀態。那樣子,竟像是給眼前的黃石蒙上一層雨霧的樣子,婉約清麗,如同在畫中穿梭的意境。
眼前的景色幾乎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是一種風貌,當真像是在世界上各個景點逡巡一樣,蒸氣池、熱水潭、泥地、噴氣孔……應接不暇。
云溪感覺,自己壓根不是在一個公園,而是,身在天堂。
當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到了一處湖邊的時候,望着眼前的美景,云溪已然覺得,連言語都已經是浪費時間。
大朵大朵的白雲在天空飄過,湖面上,倒映着那藍色如玻璃一般的美景,遠處,一座山,如同遠古流傳下來的童話世界一般,雪白雪白,茫茫然,只看一眼,便覺得,再也裝不下其他。
“這是什麼山?”云溪怔怔地望着美景,良久,才問了一句。
嶠子墨將車子熄火,雙手輕輕搭在身前,靜靜地望着她出神的表情,眼底一片柔軟:“大提頓雪山。”
云溪聽完卻是一愣,“出了黃石公園?”大提頓雪山景緻是以雪山倒映於湖泊之上著稱,但卻位於大提頓國家公園,實際上,是出了黃石公園南門。
“恩。”嶠子墨輕輕地點頭,懶洋洋的聲音,彷彿對於半天時間,他就往返於兩個公園,並沒有任何驚奇的地方。
於是,云溪終於發現,離開了國內,嶠子墨像是突然脫去了層層厚實的外衣,一下子,變成性情中人。
簡直是,就像他所說的一樣,何必有規劃,興之所至,隨意即可。
這還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從她認識蕭然之後,一步一步在蕭氏中立足,到死後重生,進入b大,收購企業,進入時尚圈,成爲古玉軒的老闆……。
每一次,她都經過深思熟慮,每一次,她都斟酌再三。
而如今,這個本該比她縝密千倍萬倍的男人,這個活在國家機密中的神秘存在,竟然,隨興所至至此。
云溪呆呆地又望了一眼眼前這美景,表情很淡定,心情很悲愴。被他這樣一比較,她以前真的是白活了。完全就是個被時間、工作奴役的工作狂……。
“是不是餓了?”嶠子墨摸了摸她的下巴,忍俊不禁地往車廂後面走去。
一瓶果酒,一些黃油麪包,加上一些點心。算不是特別豐盛,但是,伴着這樣如畫的風景,實在是讓人明白了一個詞語——秀色可餐。
云溪索性拿出一張毯子點在草皮地上,拉着嶠子墨將東西癱在地上,隨意地半倚着,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賞着風景。
“可惜沒帶單反相機來,要不然,多照點照片回去,肯定小白她們要吵着一起來。”云溪一邊笑一邊嘀咕,沒想到嶠子墨耳目靈敏,揚了揚眉,看她:“以前沒見你拍照,還以爲你不太喜歡。”
云溪倒沒否認:“我還真的不太愛照相,不過,這不是機會難得嗎。特殊事情特殊對待。”
嶠子墨深深地看她一眼,云溪正覺得他眼神包含深色,卻沒想到,他很快就挪開了目光,隨即,淡淡地笑了笑,似乎很平常地加了句:“那以後,或許你會很意外。”
意外?
云溪覺得嶠子墨瞞着她什麼事,可望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準備告訴她。於是,也不在這上面糾纏。
喝着果酒,吃着麪包,順便開了車子上的音響,伴着音樂,靜靜地坐在那望山望水,望這滿眼數不清的風光……
不知道什麼時候,頭皮上微微一癢。
云溪換了個方向,卻感覺頭上依舊有什麼東西在摸着她一樣。
她輕輕地勾了勾手,下一瞬,耳邊傳來一道包含笑意的聲音:“再睡下去,今晚,我們就要露宿野外了。你確定,你真的不介意?”
云溪一驚,這才完全睜開眼。
入目的,是滿世界絢爛的霞光豔彩,頭下,枕着是溫熱的身體……。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是什麼時候,竟然睡着了。
臉上微微有點紅,她以前不會這麼沒警覺的。
是這美景太過醉人,還是因爲,身邊的人是他?
一咕嚕從他腿上爬起來,見他沒事人一樣,剛想伸出手幫他揉揉腳的動作頓時一僵。
嘖,她倒忘了,這人體力非同常人。
轉身,再看一眼,晚霞落下的情景,終於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明天再出來!”
早上因爲下雨,地上的溼氣很重,剛開始鋪着毯子覺得還好,如今太陽落山,越發覺得不能忍受。更別說是露宿野外,難道真準備在車裡窩一個晚上?
嶠子墨眼看着她把吃的和垃圾清理打掃了一遍,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
發動車子,沿着來時的路,一路往北。
途中,果然有不少遊客和他們一樣,開着車往酒店的方向趕。
“等會回去,是直接回房,還是先去餐廳吃點東西?”嶠子墨從來不是那種博愛的人,關於吃喝這種小事,自他成年以來,就沒有出現在他的字典裡過。從來,都是別人早早地爲精心準備好了一切,再細心奉上。這點,從香港那棟獨立的大廈便可以看出來。很多時候,他是個潔癖到極點的男人。
云溪看了一眼時間,離她吃黃油麪包不過才三個小時,她倒不怎麼餓,但是覺得餐廳的氣氛很不錯,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都聚在一起聊談說話,沒有什麼芥蒂,更沒有爾虞我詐,那種舒心安然的氣氛,讓她格外享受:“去轉轉,如果有本地美食,就更好了。”
嶠子墨將車裡的音樂換了一張碟,經典的奧斯卡音樂,耳熟能詳,卻沒有比這更適合月色的音調。
云溪眯着眼睛,將車窗搖下來一個縫隙,吹着風,聽着音樂,漸漸地,覺得,這世上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離她很遠很遠。
第一次,她發現,有嶠子墨的地方,是這般安然。
到了旅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將近九十點的功夫。
許多遊客都已經回房休息了,云溪和嶠子墨點了兩份店家強烈推薦的主食,靜靜地坐在那面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點點燈光。
“怎麼樣,今天有什麼收穫?”好客的老闆走過來,輕輕地靠在窗邊,朝兩人友好的微笑。
“去看了雪山,路上碰上了麋鹿。”云溪見嶠子墨沒出聲,便笑着回答。
“麋鹿?”老闆有點詫異,隨即比了個大拇指的姿勢:“你們的運氣不錯,它們的脾氣可不小,最近天氣不太好,它們不怎麼愛四處逛的。”
云溪自從進了黃石之後,就一直髮現自己的運氣非同一般。於是,對着老闆羨慕的目光,頗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感覺。
“對了,早上來的那幾個人你們認識?”老闆恍然間像是想起一件事來,突然開口詢問。
“嗯?”云溪回想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那幾個年輕男女,頓時有些奇怪:“怎麼了?”
“沒。”老闆想了想:“他們早上淋雨所以跑過來避雨,我看你們像是見過的樣子,所以他們打聽你們住在哪間房就告訴他們了。”老闆看了看嶠子墨的臉色,頓時有些後悔:“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云溪皺了皺眉,按理來說,她和嶠子墨與那些人不過是開車路上認識的,也不上熟人,爲什麼他們要打聽她們住的地方?
“他們現在人呢?”一直沒有出聲的嶠子墨,這個時候,忽然說了這一句。
老闆頓時反應過來:“已經離開了,雨一停,就走了。”
云溪的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和嶠子墨互視一眼,便對老闆微微一笑:“知道了,沒什麼。只不過,以後再有人問起類似的事情,還請你幫忙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