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在賈母院內用過晚餐,大家一道進園,隨後李紈母子、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她們各自散去,回到自家院落,賈瑋同黛玉倆個,並肩前往瀟湘館,身後跟着紫鵑、雪雁、秋紋、碧痕她們。
白日裡同一衆舉人秀才商談過後,賈瑋稍稍放鬆下來,照例去黛玉那邊坐坐。
一路慢慢走着,倆人靠得很近,耳鬢廝磨,輕聲交談,不時夾雜着幾聲笑語,無非是黛玉說着姐妹們玩鬧的事兒、賈瑋說他在外頭的一些見聞。
賈瑋側過頭看她,女孩兒發育早,十三歲的黛玉不比他矮,身子骨高挑,已經有了風姿綽約的感覺。
今日她梳了個墜馬髻,前額的頭髮,盡數往上,露出光潔的額頭,在上方偏偏地挽了個髻兒,她頭髮多而密,梳這種髮髻也很合適,顯得滿頭烏雲。
光潔的額頭,慵懶的髮髻,讓她青澀的小臉成熟了些。
月光從那邊樹梢照來,照在她臉上。
她面容有着淡淡瑩光,更襯得她眉目如畫,清麗難言,只是皮膚有些太過蒼白,連嘴脣也幾乎沒有什麼血色,簡直讓人擔心她的每一個呼吸,生怕稍重了些,就會暈厥在地似的。
賈瑋也一樣有這種感覺,此時並肩走着,不自覺就將手虛放在她身後,以備隨時扶她一把。
說起來,他自然清楚,她這是天生體質不足,而且幼時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多少影響到了她的健康。
對此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雖說這段時間下來,他帶給對方不少愉悅,對健康有些好處,但畢竟作用有限,他倒是想鼓動她跑跑步,健健身之類的,可眼下也不太現實。
黛玉一直在吃補藥,吃的是人蔘養榮丸,在這其中,人蔘是主藥。
不過,野生人蔘難得,就算是賈家這樣的豪族,也幾乎收集不到上等的野生人蔘。
說來說去,得有機緣,京城豪族如雲,比賈家更有勢派的也不少,上等野生人蔘這種稀缺資源,未必能輪到賈家,只能是剛好碰見,及時收購。
“若是哪裡能購得一兩支上等野生人蔘就好了,對改善黛玉的體質很有益處。”賈瑋眯了眯眼睛,暗暗想道。
“二哥哥,你一直盯着我看幹嘛?”黛玉小臉微紅,抿嘴輕笑,語氣中高興倒是多過害羞。
賈瑋回過神來,他當然不能說她誤會了,他只是想着人蔘的事而已。
人蔘的事,他現在不會提及。
一來這或許是個極難兌現的承諾;二來此刻說這個,也有些煞風景。
況且他剛纔,確實偷偷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陣子。
於是,他便笑着說道,“妹妹的姿容比周圍的景色要美得多,我不看妹妹,又看什麼?”
“好啊,二哥哥,你油腔滑調的,拿我打趣兒,我要告訴舅媽去!”黛玉蹙着一雙秀眉,輕嗔薄怒。
賈瑋聳聳肩,每回他說這些稍稍親熱的話兒,黛玉總是這種表現,不是說告訴舅媽就是告訴老太太,甚至於還有說到告訴舅舅的。
他當然知道她只是爲了矜持而矜持,無論如何,大家閨秀的教養總是要的。
至於告狀,她哪次真正說到做到過了?
裝做追悔莫及的樣子,賈瑋作揖道,“妹妹息怒,我不過是一時昏了頭亂說話而已,你要告狀,也得等到今夜過後,明兒再告不遲,不然我被太太叫過去教訓,豈不是白白辜負了這個講故事的夜晚?”
“哼,怕死就怕死……還說上一大堆的理由,臉皮真厚!”
黛玉兩根蔥白的手指在臉上划着羞他,想着賈瑋說的“白白辜負講故事的夜晚”,不由地“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想矜持也矜持不了了。
這時,他們已走在沁芳亭橋上了,搖搖晃晃的,賈瑋見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怕她摔倒,忙輕輕扶住她腰肢道,“妹妹小心。”
這情形落在後面的紫鵑她們眼中,不由相視而笑,其中雪雁還伸了伸舌頭。
雪雁是黛玉當初從揚州帶來的小丫鬟,因年紀小,做事不大細緻周全,因而比較起後來纔到黛玉身邊的紫鵑,主僕關係反而差了一等,但也算是黛玉親近的丫鬟。
來到瀟湘館,進了黛玉臥室,又是脫外裳,又是吃茶的,忙亂一陣,賈瑋、黛玉倆個上了炕,紫鵑她們搬來圓凳坐在炕牀下。
於是照例開始講故事。
這時,張翠山殷素素夫婦已然隨師兄回到武當山,師父張三丰壽誕這天,許多人藉着賀壽,前來逼迫倆人道出謝遜下落。
夫婦倆不肯說,那些人就要動手,在這關鍵時刻,張翠山又獲知師兄多年前的受傷跟妻子有關,在各種壓力下,張翠山選擇了自盡,殷素素也隨之自盡。
賈瑋說道,“……在自盡之前,殷素素對兒子張無忌道,以後不要輕易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這樣說着,賈瑋就望着黛玉,一副笑吟吟的樣子。
“二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這肯定是你瞎編的!”
黛玉見他眼神中盡是促狹,笑着用枕頭打了他兩下。
不過,這是今晚賈瑋再次贊她好看了,她心裡也是甜甜的。
有了這個插曲,本來很悲傷的故事,頓時就淡了許多。
這也是賈瑋想製造的效果,黛玉的體質,可禁不起沉浸在悲傷氛圍中,開心些對她有好處。
“好了,不講了,接下來咱們玩個新鮮遊戲吧?”賈瑋適時結束故事,微笑提議道。
“又有什麼新鮮遊戲?”黛玉好奇地道。
紫鵑她們也都望着賈瑋,頗爲期待。
“聯詩。但並非誰吟出一句,其他人即興聯起來,而是從現成的詩句中聯,聯的詩句開頭一字,必是前一句的最後一字,你們說可算新鮮?”
賈瑋解釋着規則玩法,其實說穿了,便是他前輩子玩的成語接龍,不過,眼下改成了詩句接龍罷了。
這個世界並沒有這種玩法,自然稱得上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