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步凡的葬禮安排在七日後,元月二十一號,葬於北區公墓園。
那天迎來了今年的第二場雪,灰色的天空飄着雪,將世界染成銀白色,透着蝕骨的悲涼。
沐雪晴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紛飛的大雪,想起了和孟步凡在孤兒院看到的第一場雪。
當時,她被孟步凡拉到了孤兒院後面的空地上當模特,孟步凡照着她的樣子堆了個雪人,還給雪人的鼻子上按了一個胡蘿蔔。
那個雪人很醜,她看了一會兒,一腳給踢翻了,轉身回去了。
孟步凡對於她的舉動很是驚訝,在她回去的這段時間,堆了一排的她,而且一個比一個醜。
堆好之後,他還拉着她去欣賞他的傑作,賤兮兮的要她誇他手藝好。她真的生氣了,但依舊不說話,一腳一個,把那些雪人全都踹翻了,然後把身爲罪魁禍首的他也給踹翻了。
在她未開口說話之前,她一直覺得孟步凡有點賤兮兮的,用她的話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特喜歡揍他。現在想想才發現,那只是他讓她開口說話的一個策略。
所有人都去參加孟步凡的葬禮,慕雨宸代表她過去了。
沐雪晴穿了衣服,支開何小雨,趁護士不注意,偷偷從醫院裡溜出來,去了安利孤兒院。
此時,孤兒院的孩子們和管理人員都去參加孟步凡的葬禮去了,院子裡空空落落的,連個掃雪人都沒有。
沐雪晴取了鐵鍬,拿了桶,去孤兒院後面的那塊空地上堆雪人。她的記憶力很好,當年孟步凡堆的那一排雪人太醜了,她終生難忘,所以,很快就堆出了一個。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從上午十點到下午五點,沐雪晴堆了七個小時,堆出了七個她和七個孟步凡。
八歲的她,十一歲的他,相對而視,互相做鬼臉。
不遠處的鞦韆架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沐雪晴將雪撫掉坐了上去,靜靜地看着互相做鬼臉的雪人們。
這個鞦韆架是孟步凡綁的,孤兒院裡的鞦韆架他們搶不到,孟步凡就自己做了一個,無聊的時候,她都是在這裡打發時間。
大雪已經停了,偶爾有風吹來,帶動樹梢上的雪紛紛往下落,沐雪晴的腦袋上和脖子裡都落了不少雪,但是,她一點都感覺不到冷,因爲,心太冷了。
她長到十九歲,換了三個環境,八歲之前是最苦的,活的像個小白鼠,每日都是殘酷的訓練。八歲到十五歲是最平靜的,遺忘了自己遺忘了過去,進入慕家後是最幸福的,因爲愛上了慕雨宸。
可是,她最想回到的卻是當初最平靜的時候。如果可以,她寧願永遠都不要長大。至少,孟步凡不會死。
“阿雪,你在這裡幹什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沐雪晴扭頭朝看去,只見劉燕院長已經回來了。
沐雪晴輕輕開口:“劉院長,葬禮結束了嗎?”
劉燕朝她走去,看到她頭髮和衣領的殘雪,伸手替她撥弄掉,“早就結束了,你這丫頭在這裡幹什麼?不是住院了嗎?怎麼全是雪水呀,着涼了怎麼……”
說着看向那一排整齊的雪人,突然間就哽住了。她是看着孟步凡和沐雪晴長大的,那些雪人,她一眼就看出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