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棟家庭條件不算好,他剛開始以爲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唯一最大的苦難大概就是徒步翻越美墨邊境的那段路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真正的苦是無法形容,卻又必須要忍受的一種苦!
就像很多人都知道到國外一定辛苦,甚至早就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可真正到了國外才知道,這種苦不是身體上或精神上的勞累而已,而是舉目無親,目不識丁,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苦,是一種不能跟國內人訴苦,也沒辦法找身邊人排解的苦!
來美利堅之前,父母輾轉聯繫到了早些年就移民過來的一家親戚,是他爺爺的堂兄弟的兒子一家,雖然關係不算太親近,但在異國他鄉至少也算有個照應!剛來的第一年,林國棟每次回紐約都是住在這個親戚家客廳的沙發上。
儘管每次都是一兩個月回來一次,但時間久了,林國棟總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親戚家人的不待見。關鍵是這個親戚家條件也不是特別好,夫妻兩人有三個孩子,年齡都和林國棟差不多,大兒子已經談了對象,帶着女朋友和父母6口人擠在一個兩房一廳改造成三房一廳的ZF樓裡。爲了避免給親戚造成不便,林國棟第二年開始,便選擇去住唐人街附近散落着的那些私人旅館。
說是旅館,事實上跟旅館兩個字的概念天差地別。這些更像集體出租屋,裡面就是一些比綠皮火車的臥鋪大不了多少的鋪位,一晚上20~30美金,一個房間裡有四到六張牀,每個牀都是上下兩個鋪位或三個鋪位,鋪位之間的縫隙只夠人側着身體前行,鋪位也只能貓着腰才能躺下。
但因爲他們這些人都是做到下班時間坐夜車回紐約,所以從外州到紐約大多在凌晨一兩點,有的回來寄了錢當晚就又要去外州,能找到這樣的地方湊合一晚上歇個腳就算不錯了。 ωwш ▪ⓣⓣⓚⓐⓝ ▪¢ 〇
可即使是這樣的鋪位,有些人也捨不得花錢住,如果是夏天,他們便會找個公園的躺椅,隨便湊合一晚上。只是外州回來的餐館工,大部分身上是有錢的,因爲怕被人搶,林國棟從來不敢在外面的公園裡露宿。
。。。。。。
一天前,7月21日,凌晨時分。
又是一個回紐約的日子,禮拜天的晚上,林國棟凌晨一點多才到唐人街的怡東樓,並在附近找了個24小時營業的私人旅館,捂着自己的錢袋子,斜躺在30美金租來的鋪位上,怎麼都合不上眼,他不敢睡,他的一個同事上次回紐約住這樣的旅館的時候身上的錢被人偷走了,他這次攢了三個月,如果這錢被人偷了,他覺得他會痛苦地活不下去。
爲了防止這筆錢出意外,林國棟把錢縫在了自己內褲的襯裡,像有些上了年紀害怕忘事的老人一樣。可他還是不放心,身邊躺着的全是陌生人,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儘管勞累了一天,又坐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的小巴,他已經累的無法動彈,眼皮子也幾乎睜不開,可他還是不敢睡,強撐着眼皮,拿着手機翻看着他最愛的網絡小說。
“X的,這都幾點了,還讓不讓人睡啊你還開着手機?”忽然,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忽然有一道帶着怨念的粗噶聲音對他說道。
“哦,不好意思,馬上關!”林國棟嚇得手一抖,趕緊把手機屏幕給關掉了。想着已經快凌晨三點了,夏天天亮的早,或許自己眯一會兒也沒事兒,反正自己的手機定了鬧鐘,最遲5點半他就會起牀離開這裡,想着想着,林國棟便在疲憊中沉沉地睡去,睡着的時候雙手抱着自己的雙肩包壓在自己的腹部,就連睡夢中都護衛着自己的血汗錢!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事情是你越是不想發生,越是害怕發生,越是會發生的!
“你們這是什麼破旅館,我們的錢都是在這裡丟的,你這當老闆的就要負責!”其中有個大嗓門的,一邊推搡着昨晚給他們開門的管理人員,一邊大聲道。
“哎呀,這來的人我們也不認識,這怎麼能怪我呢!你們自己幹嘛不看好自己的財務啊!”老闆是個福州人,聽口音跟他們老家也是一個地方的。
林國棟是在一片的噪雜聲中醒來的,頭暈的厲害,耳邊嗡嗡地傳來的是一片謾罵和叫囂,還有無奈的壓抑的哭泣聲,他努力睜開依然沉重地眼皮,茫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什麼事兒了?”他扶着牀沿坐起來,懵懂地記得這個鋪位事不能坐直的,便小心翼翼地貓着腰,看室內一片狼藉,各種噪雜和謾罵不絕於耳。
“那我不管,我們是在這裡丟的,你就得負責,你這裡不安全,開什麼旅館啊!”另一個丟錢的人,也走上去推了老闆一把。
“就是就是,你們旅館有責任!”
“我不管,你必須幫我們把錢找回來,要不,我們不會走的,你這黑旅館也別想開下去!”
房間裡的人七嘴八舌地一人一句,圍着老闆又吵又鬧。林國棟瞬間醍醐灌頂:“丟錢?他們丟錢了,那我的錢呢?”林國棟趕緊低頭去看自己壓在肚子上的揹包。揹包還好好的壓在他的肚子上,他剛想鬆一口氣,忽然感覺到了什麼,嚇得一聲驚呼:“啊!我的錢啊!”“砰!”的一聲,林國棟的頭撞到了上鋪的牀板上。
“你的錢也丟了?我還以爲你睡這麼踏實沒錢可丟呢!”有個人聽到他的動靜,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
“天哪!這可怎麼辦啊!”林國棟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這可是他存了三個月的工資啊!還了這筆錢,他欠蛇頭的那筆錢就還的差不多了,父母在國內也不用再被蛇頭威脅擔驚受怕了,可是現在這錢竟然就這麼被人偷了,他還有什麼顏面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林國棟想到這裡,立即朝他對面的鋪位看去,那裡是昨晚喊他關手機那個人的鋪位。
“這個人呢?這個人去哪裡了?”林國棟迅速從牀鋪上站起來,起身的時候身體因爲眩暈差點栽倒在地,他手指顫抖地指着那個人的鋪位喊道。
“這個人你認識?”有人驚喜道。
“不,我不認識,我睡得時候就他醒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偷了咱們的錢!老闆,這個人去哪裡了?”所有人看着林國棟像瘋子一樣衝到老闆的面前,搖晃着老闆的身體喊道。
“哎哎,我怎麼知道他去哪裡了啊!這人交了住宿費,走的時候天還不怎麼亮呢,你說你睡的時候他還沒睡,那時候是幾點啊?”老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三點左右,我三點左右睡的,那個人什麼時候走的?一定是這個人偷了我們的錢,老闆你這裡有沒有監控?我們一定要找到這個人,一定要把錢要回來!”林國棟激動不已地叫喊着。
“三點,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現在都下午三點了都!”老闆沒好氣地說。
“我們一定是被那個人下了迷香才睡死過去的!”有人警醒道。
“是啊,是啊,一定是這樣!”其他人附和道。
“那調監控,我敢保證一定是這個人!”林子耽喊道。
“對,調監控就知道了,一定是這個人!”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道。
“這,這,我們這裡小店一個,哪裡有監控啊!再說了,就算有監控,我們去哪裡找人去啊!”老闆爲難道。
“有監控有圖像就去報警啊!讓警察去抓人!”大家立即答道。
“報,報警,各位大哥,先不說我這小旅店是黑店不合法,即便是我這裡合法,各位的錢合法麼?你們的身份都合法嗎?”老闆一臉便秘地樣子,說出的話卻讓原本喧鬧的小旅館立刻變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