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正是荷葉田田,畫壁流青。
崖上雲深煙鬱,騰電驚虹,煊赫的日光照下來,晶晶瑩瑩,瀰漫上下。
青白相磨,交織出煥彩畫卷。
少頃,一架飛舟自峰頭上駛出,似青虯出水,從從容容,周圍力士踩着雲筏,玉女捧着香扇,都是沉默寡言。
飛舟徐徐,在天空中拖曳出一道彩色的尾翼漣漪,暈着明輝,灼灼其華。
仔細看去,飛舟側壁上太玄門的標識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厚重。
範長白坐在雲榻上,透過小窗,觀看外面的景象。
他青衣罩身,廣額長眉,身上的氣機沉凝,有耀耀白光自祖庭中透出,直上三尺,有一種鋒銳之氣。
這個時候,只聽環佩叮噹之聲響起,然後是幽香細細,一個女冠推門進來,額鑲美玉,揹負飛劍,英姿颯爽。
“範師弟,”
女冠一開口,像是刀劍交鳴,很有質感,道,“前面就是太冥宮的山門了,師弟可要現在動身?”
範長白點點頭,從一塵不染的紙榻上起身,扶正道冠,道,“我早去早回,不會讓諸位同門久等的。”
女冠濃眉上挑,英姿勃發,道,“彌羅玄天境尚有一個月纔開啓。師弟也不必太匆忙。我們趁着這個時間也可以在周圍逛逛,最近忙於趕路,大家也疲憊了。”
範長白不再多說,身子一縱,已經出了飛舟,劍光霍霍,托起一道百丈的霜色,然後上行百里,過羣山,越雲海,急速遁行。
直到月上中天,清清涼涼的光暈自頭上灑下,像是銀輝飄帶,環繞周身,範長白才停下來,已經到了界牌關外。
叮噹,
陳巖腳踏劍光,冷輝繞在周身,寒芒乍起如暈輪,屈指一點,一個符令飛出,穩穩落入前來盤查的太冥宮弟子手中。
執事接過來一看,立刻心中有數,道,“原來是範上真。玄水殿陳副殿主已經傳下話來,讓我們多加留意,只要上真一到,就親自送你前往玄水殿,陳副殿主正在恭候大駕。”
執事說完之後,馬上喚來道童,一架雲車出現,四頭長着翅膀的白犀牛拉車,團團簇簇的流光冷暈在它們的蹄子下流轉,不時有玄妙清音響起。
範長白展袖上了雲車,白犀牛咆哮一聲,蹄子踏空,祥雲陣陣,向山門趕去。
白犀牛拉車,四足踏空,奔跑跳躍,如履平地。
雲車之上,華蓋低垂,落下珠簾般的寶光,擋住罡風。
範長白坐的穩穩當當,一邊趕路,一邊四下打量。
只見舉島如星,密密麻麻,垂落青紫,浮空而行。
下映幽幽水光,粼粼光澤,暈開漣漪。
到處是高崖深澗,天瀑倒懸,虯鬆老藤,仙禽靈獸出沒。
一種難言的深沉,厚重,偉岸,瀰漫在天地間,沉甸甸的,恍若實質。
範長白雖然覺得自家宗門的太玄神山景象雄奇,天下罕見,但也不得不承認,太冥宮的山門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亙古浩瀚。
長盛不衰的無上大教,凜然威勢,讓人震撼。
路上無話,波瀾不驚。
白犀牛拉車到玄水殿前停下,陳巖已在等候,他見範長青走出華蓋,面上露出笑容,朗聲道,“範道兄,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
範長白大袖如翼,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稽首還禮,道,“當日在洪荒界中,陳道兄的口風是真緊,想不到居然是出身於太冥宮。”
陳巖遇到以前在洪荒界之人,想到以前兩人還談笑風生,覺得很親切,大笑道,“我當初可是孤家寡人,比不上你們太玄門在洪荒界家大業大,只能藏頭露尾,悶頭髮財了。”
範長白聽完,真是哭笑不得,他可記得陳巖在洪荒界的行事可半點不低調的,一人崛起,白骨累累,是自殺伐中證得元神。
不得不講,兩人再次相遇,很有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再加上兩人一個在太冥宮,一個在太玄門,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氣氛很融洽。
兩人在亭前坐下,有道童奉上香茗,嫋嫋茶香瀰漫。
周圍木石蔥綠,雲深霞鬱。
斑駁的光影搖曳,靜幽恬靜。
陳巖坐在麒麟銅榻上,法衣上染上一層赤焰之光,整個人精神奕奕,笑道,“前段時間突然接到範道兄的傳書,我還是嚇了一跳,沒想到我們能這麼快又見面。”
範長白不緊不慢地飲着茶,品着齒間的餘香,道,“陳道兄你在玄元上景天橫空出世,光彩奪目,我可是見證之人。只是當時還有其他事務要處理,無暇聯繫你。”
他用手拿着茶盞,目光澈明,道,“這次我和幾位同門要去一個秘境,路途中正好經過太冥宮山門,纔想到上來拜訪。”
陳巖點點頭,拿起銅壺續水,道,“範道兄有空可以多來山門坐一坐,我現在的處境啊,比洪荒界要好不少,但到底是人脈不廣,很多時候是孤單影只啊。”
範長白能在洪荒界中的太玄門中脫穎而出,併成功飛昇,自然是心思敏銳之人,他稍微一想,就明白陳巖現在的處境。
陳巖和自己一樣,都是從洪荒界飛昇,可是太冥宮在洪荒界根本沒有傳承,所以陳巖不像自己,在宗門中,有從洪荒界飛昇的前輩青眼相看,勢單力薄。
另一個方面,陳巖飛昇後沒有直接到太冥宮山門,而是在玄元上景天落腳,雖然打開了局面,但由於修爲境界的突飛猛進,反而將自己置身於一個尷尬的局面。
範長白不用想就知道,陳巖是肯定要爭太冥宮的天仙名額的,可謂是處境堪憂。
想到這,範長白不僅是感慨一聲,陳巖在玄元上景天的時候是何等的威風八面,可是仙道路上,競爭無處不在,當踏入天仙爭奪之時,立刻變得舉步維艱。
不過陳巖的經歷,也是離奇,很少見。
範長白念頭百轉,驀然想到一事,道,“陳道兄,你可認識貴門中的東方朔東方前輩?”
“東方朔?”
陳巖聽到這三個字,先是一愣,隨即擡起頭,目光咄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