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山。
天光洗紅,桃花翩飛。
葉葉隨風垂落,掉到水面上,氤氳一層香氣。
時不時有魚兒躍出,濺起水花,打在上面,暈開漣漪。
看上去,花光撲面,溫風似酒,引人陶醉。
世上的桃花源,莫過於此。
不知何時,雲影倏爾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開,然後千百的劍光垂下,左右一轉,化爲法衣,披在身上。
陳巖踱步而出,眉目疏朗,身姿挺拔。
他穩穩當當站立,看着山前魅麗精緻的風景,哼了一聲,道,“好精妙的障眼法,要不是我早知道此地有妖魔出沒,用心去看,不然的話,真是發現不了。”
陳巖提起開聲,清清如玉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像是千百的編鐘奏響,一字一頓地道,“還不出來?”
山前寂靜無聲。
只有颯颯的風吹拂而過。
還有水上的落葉,石前的花瓣,不遠處斑駁的苔痕。
陳巖神情變冷,眉宇間一片森然,開口道,“既然你不願意出現,那麼我就逼你出來吧。”
話音一落,只聽轟隆一聲,晴天響雷。
再然後,黑壓壓的烏雲瘋狂涌來,沉沉的看不到底。
小兒手臂粗細的雷霆自烏雲的最深處浮現,交織碰撞,攜帶着煌煌天威,不可阻擋。
轟隆隆,
雷霆傾瀉而下,整個天地都是慘白的雷光,不知道多少的球狀閃電劈頭蓋臉下來,橫掃每一寸的時空。
轟隆隆,
雷霆源源不斷,橫掃一切,覆蓋所有,爆裂陽剛之氣充塞四方,無處不在。
咔嚓,
下一刻,
一聲脆響,像是光滑的鏡面一下子變得粉碎。
在雷霆的洗禮之下,眼前的山丘,林木,枝葉,花朵,河水,等等等等,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黑暗。
陳巖立在黑暗中,神情不變。
時候不大,幽幽的嘆息聲突兀出現,像是在天邊,又像是在耳前,萬萬千千的花瓣自遠處涌來,匯聚成一個五顏六色的花毯,明豔芬芳。
麗人玉足如蓮,踏着花毯,曳裙而來,身上的環佩叮噹作響,不清脆,卻纏綿,像是無數少女的呢喃,嬌柔好聽。
陳巖擡頭看去,見迎面而來的麗人玉容精緻,細眉如黛,妖嬈的嬌軀上披着華麗的長裙,而自背上生出的深藍色的光暈,像是孔雀開屏。
典雅,美麗,妖異,很有衝擊感。
“混沌魔神,”
陳巖卻不在意對方的容顏,他只是能夠感應到,對面之人身上涌動的氣機,要比自己在幽雲羅域斬殺的最強大的魔神都不遜色。
女子看向陳巖,美眸中有三分警惕,自己背後的光暈轉動。
無他,陳巖毫不掩飾的法力,浩浩蕩蕩,宛若江海,不可估量,只是靜靜而立,就有驚濤駭浪的壓迫感。
場中一片安靜。
只有六角的星火,不時從四下冒出,垂到地面上,在黑暗中不斷生滅,周而復始。
“道友,”
女子踏前一步,輕聲說話,聲音婉轉動聽,有一種嬌柔,道,“我居於此地,與世無爭,從不殺生害命,道友何必欺上門來,咄咄逼人?”
“不殺生的魔神?”
陳巖笑了笑,法衣颯颯,根本不聽對方的軟語溫言,啪得一振袖子,恍若驚雷,驅散走周匝若隱若現的粉紅,道,“真是笑話。”
“道友可是不信?”
女子身姿曼妙,美目中泛着淡淡的哀傷,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碎,她螓首低垂,把玩着袖口,道,“並不是每一個魔神都是要吞噬精血的。”
陳巖背後的不生不滅無形劍悄然無息出現,徐徐轉動,劍光如暈如輪,泛着冷輝,道,“那麼閣下就是傳說中的出淤泥而不染了。”
“出於泥而不染。”
女子美眸一亮,玉顏有光,道,“可以這麼來形容。”
“哈哈,”
陳巖大笑三聲,背後的不生不滅無形劍陡然間斬出,明晃晃,亮堂堂,曳彩流光,撥雲見日。
劍落下,意橫空。
煌煌大日,懸照乾坤。
這一下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到令人頭皮發麻。
“你,”
女子沒想到陳巖的攻擊是如此迅疾如此凌厲,要知道,她雖然沒有出手,但天賦光暈早已經展開,無聲無息,可以影響人的心智,瓦解人的敵意。
這樣的手段,她從來都是屢試不爽,讓人下意識覺得她人畜無害,嬌嬌柔柔,放鬆警惕。
沒想到,這一次根本沒有起作用。
女子面對劍光,尖叫一聲,沒了剛纔的婉轉,而是一種氣急敗壞的尖銳,她身後本來深藍剔透的光暈倏爾變得血紅一片,泛着幽光。
是的,血紅一片,像是用鮮血匯聚的海洋。
尚未接近,就有一種濃重到讓人發嘔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陳巖展目看去,發現血光之中,有影影綽綽的影子,不知道有多少個,在哀嚎,在痛哭,在喊叫,在恐懼。
這是死亡的曲子,令人不寒而慄。
只是一看,就知道,喪命於眼前這個魔神手中的人該有多少。
“好膽。”
陳巖斷喝一聲,騰空而起,腳下的太冥真水呼嘯過去,往下一落,宛若天河,籠罩四方。
所有時空,任何方位,無所遁形。
沛然不可抵禦的意念,貫通天地。
做完這個,陳巖還不罷手,他自袖中取出五焰金剛鐲,用力擲出,五焰輪轉,焚燒上下,熊熊的烈焰,沒有任何可以阻擋的。
神通和法寶齊出,不生不滅無形劍在一側虎視眈眈,驚人的攻擊,一下子就讓女子感應到死亡的困境,沉甸甸的壓力在心頭,非常難受。
“殺。”
這樣的險境之下,愈是激發了魔神心中的戾氣,她尖叫一聲,背後的血光沖霄而起,像是千百的蠍子尾,最前面泛着藍光,有着劇毒。
噗通,
血光和毒光扎入太冥真河中,濺起波濤洶涌。
“你是在劫難逃!”
陳巖法力自天門中涌出,託舉出先天之寶葫蘆藤,層層疊疊的藤葉延伸開來,三個葫蘆垂落下來,不停地搖曳,叮噹作響。
陳巖加快動作,全力以赴。
三天後,只聽轟隆一聲,一道劍光自山中躍出,倏爾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