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
青波如鑑,素水徘徊。
冰山橫起縱開,上面銀芒怒生,慘白之意覆蓋四下,冷颼颼襲人。
置身其中,寒意沾上法衣,眉須都凝出霜意。
冥玄尊者擡起頭,面容俊美,白眸妖異,字字發金石之音,道,“癡心妄想。”
鍾道人搖着大蒲扇,樂呵呵地道,“我不說話了,接下來是呂師弟的事兒。”
話音落下,呂純陽輕輕一笑,展袖提衣,手持法劍,明似秋水,從舟頭越下,步步生蓮花,踩在水波上,步步向前。
清風拂面,有颯颯之音。
還有腰間的水火絲絛上繫着龍虎玉佩,叮噹作響。
叮噹,叮噹,叮噹,
呂純陽法劍一擡,劍指俊美少年人,道,“冥玄尊者,出手吧。”
“呂純陽,”
俊美少年足下出現一朵千葉蓮花,飽霜凝白,託舉身子,周匝有冰雪炫紋,瀰漫着死寂,道,“上一次見面,你還是意氣風發,只是個新銳,現在也晉升天仙了。”
他自顧自說話,嘴角微微上挑,道,“以你的資質,你的機緣,你的傳承,應該是早就該晉升天仙了,現在才突破,肯定又是被情所困。”
“你還真是個多情種子。”
聲音平平靜靜,卻又有一種譏諷。
“多情卻被無情惱。”
呂純陽吟唱出聲,眉宇間情緒涌動,似是多情,又似是無情,最後歸於太上忘情,似歡喜,似平靜,手中法劍斬出,道,“接我一劍。”
劍光乍起。
初始之時,是無聲無息,再然後,雷音爆炸,轟響天穹。
森森然的冷輝交織,匯成層疊的畫卷。
風一吹,畫卷展開,有坐觀松下,花葉不凋謝,有菊花生於籬下,傲霜高潔,有黃花白酒,重陽節登山,有輕風細雨,泛舟水上,有荷葉田田,蓮花朵朵,紅衣翠蓋,非常喜人。
五光十色,千姿百態。
世間所有的美景,盡在其中。
“這劍法,”
而在俊美少年人眼中,這根本不是什麼畫卷,而是一個接一個的世界,層疊壓下來,似是輕靈,但又沉重無比。
“呂純陽,不愧是八仙之中風采第一。”
俊美少年讚歎一聲,不敢怠慢,身子一轉,自背後升騰出絲絲縷縷的霜氣冷光,往上一起,託舉出一枚寶珠,幽深古樸,纏繞花紋,像是眸子,俯視天下。
寶珠一出,蘊含着亙古的冷意和死寂,撲面而來,鋪天蓋地,不可阻擋。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無處不在。
“咄。”
呂純陽見此,知道此寶正是自己這一行要取得之物,他笑了笑,劍光斜行,分化千萬,另一隻手探入囊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葫蘆。
葫蘆不大,晶瑩似玉,葫蘆口上到垂下綠藤,葉子翩翩。
新鮮的綠意,搖搖擺擺。
“去。”
呂純陽將葫蘆一搖,祭了出去,此寶滴溜溜一轉,瞬間變大,如同山嶽大小,來到冥玄尊者的上空,投下偉岸的力量。
葫蘆向前,定住冥玄尊者。
“陰陽二心煉神葫?”
俊美少年見到此寶,向來不動如山的面容上滿是震驚,他身子一縱,沛然不可抵禦的世界之力爆發,要化爲驚虹,逃遁而走。
這個葫蘆,可是鼎鼎大名,真正的殺神誅神,滅仙屠佛,乃是八仙的師尊,那位無上人物自混沌中的靈根中取下來的。
要是他真身在此,當然可以抵擋,但現在明顯不行。
“給我收。”
呂純陽祭出此寶之後,同樣是全力以赴,世界之力打入其中,陰陽二心煉神葫發出鯨吞之音,只是一下,就將俊美少年收入其中。
“來。”
呂純陽用手一招,葫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又成了巴掌大,落到他的掌心中。
仔細看去,葫蘆依然晶瑩,裡面發出汩汩的水音,只是原本掛在葫蘆口的綠葉,有一片突然枯萎,泛起秋意。
“又得溫養一段時間了。”
呂純陽將寶葫蘆收起來,感慨一句,此寶威能是非同凡響,即使是以冥玄尊者的這具分身的威能都無法阻擋,但每動用一次,都需要溫養很長時間。
“這是金仙之寶,”
鍾道人搖着大扇子,道,“雖然並不完整,但本質尚存,隨着師弟你修爲的晉升,日夜溫養,以後的威能會越來越大。”
呂純陽沒有說話,他斬殺了冥玄尊者這具分身之後,只覺得靈臺一片清明,身上紫青之氣升騰,如同龍蛇。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了結因果,就是暢快。
而這種暢快,傳遞到靈臺之中,就是自在。
何仙姑看出呂純陽的狀態,沒有去打擾,而是看向鍾道人,道,“師兄,這個冥玄尊者暫時解決了,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剛纔的動靜不小。”
鍾道人法衣颯颯,望着舟頭上寶樹下的玉池中蓮花開放,紅白相半,笑道,“東荒的有心人,應該會知道了。”
他擡頭看着天色,道,“我們升起神舟,順着路徑,繼續行走,看一看最近的玄門。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隱月宙極門?”
“師兄當然沒有記錯,就是隱月宙極門。”
韓湘子點點頭,目光晶瑩,道,“我以前和這個門派打過交道,不知道是不是有故人在啊。”
故人兩個詞,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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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敢攙和進三十三天東荒之事的宗門,都是和天庭明裡暗裡不對付的,有各種利益碰撞的,沒少爭鬥。
而上洞八仙和天庭大體利益一致,這麼看來,結果可想而知。
故人,是老對手了。
“走吧。”
鍾道人招呼一聲,衆人齊齊上了神舟,然後正中央的雷池一動,沛然的力量向四下傳遞起來,焰火騰空,宣昭東荒,沉沉而去。
神舟一動,聲勢浩大,令關注之人,都是心驚。
在同時,還在水晶宮中的真叱小雷王和列滄海突然只覺得身子一震,有一種冷冽的寒意,襲上心頭。
“這是怎麼了?”
兩人都是很詫異,可是左看右看,卻沒有任何的發現。
只是兩人的靈臺中,毫不起眼的,有銀眸睜開,又重新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