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湖泊靜幽。
正是夕光斜照,羣山倒影。
錦鱗躍水於明輝下,白鷗矯翼而清鳴。
尚有泉水下注,泠泠作響,似與之相合。
陳巖端坐在石上,玉光發彩,映霜於面,他目光晶瑩,身後的太冥真水幽幽深深,空空明明,進入到未來不可知。
“真仙第二重。”
陳巖喃喃一句,坐直身子。
過去不留痕,因果不加身。
真真正正的無束縛而一身輕,可以窺視未來,從萬萬千千的岔路中找到適宜自己的路子。
陳巖捏了個道訣,眸子中浮現出七彩琉璃光,篆文卦象在其中運轉,生滅,組合,交織成未來的圖案。
少頃,他就從這種狀態中清醒過來,眼瞼一垂,散去眸中異象。
不同於照見過去,窺視未來,億萬變化,因果交織,每一個剎那,都會消耗海量的神意,不可隨意爲之。
且未來分岔太多,茫茫無際,容易陷入到裡面,難以脫身。
不過窺得未來,可見天機,預知旦夕禍福,實在了得,令人讚歎不已。
陳巖若有所思,擡起頭
見疊丘秀峰,湖水纖曲。
山間古木參差,鬱鬱蔥蔥,蕭蕭森森,氤氳綠雲,在霞氣之上。
青紅交映,彩色迷離。
一種莫名的氣機在瀰漫,歡呼雀躍。
塵空界,正在調整,發生潛移默化的變化。
叮噹,
這個時候,三道宏大浩瀚的仙光撥開雲霞,轟然降臨,將周圍凝出一片白玉的無暇,葉初夏,鍾文道和花青顯出身形。
花青纖腰束素,梅葉衣香,翩翩而來,她的足下花色瑩瑩,滾動着晶晶的露珠,滴溜溜轉動,美輪美奐,率先開口道,“陳副殿主,我觀界空中氣機發生變化,可是計劃已完成?”
陳巖點點頭,目光清亮,答道,“正是這樣,塵空界在緩慢調整,以後會重新迴歸天水界,融入其中。”
花青聽得美眸中有異彩,纖纖玉手攏在袖中,道訣在指尖躍動,不斷推算,塵空界的軌道變化雖然細微,但有心去算,還是可以察覺到蛛絲馬跡,於是欣然肯定,道,“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盛事!”
鍾文道同樣面上帶笑,此舉一成,天水界體量上升,他們身爲土生土長的真仙,同樣會水漲船高。
葉初夏擺了擺拂塵,周身素氣雲浮,宛若霜雪重重,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動手,前往下一個界空。”
陳巖正了正頭上的道冠,不生不滅無形劍懸於身後的幽水中,眉宇間帶出一縷鋒銳,叮囑道,“我們在塵空界的舉動可能已經被他人探知,下一個界空不定會有何等意外發生,諸位道友切不可大意。”
鍾文道和花青斂去笑容,神情變得凝重。
塵空界的兩位真仙重傷,整個界空發生氣運轉移,這樣的舉動實在太大,可不是他們能夠遮蔽氣機的。
這樣的局面下,肯定會形成連鎖反應,和天水界利益攸關的真仙們自然可以推算出塵空界的變局,從而作出應對。
他們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有針鋒相對。
不多時,四道仙光沖霄而起,青翼垂天,向五環界空之門駛去,三五個呼吸後,就不見了蹤影。
崇明大觀界。
宗門在水下,幽泉怪石,木葉有霜。
遙遙看去,縈青染白,映着外面的波光粼粼,瀰漫一色。
檀木桌上的青銅大肚鼎爐中燒着上好的香料,嫋嫋香氣散開,如煙如霞,陪着若有若無的玄音,超然出塵。
室內祥光瑞氣成片,光明浩瀚,數位真仙齊齊而聚,演化各種異相,光陰如水。
延慶觀觀主李扶南頭戴逍遙冠,身披千山萬水法袍,手按如意,眉頭微微皺起,道,“前段時間,天水界突然有界空之門升起,立於界關上,他們已經派出弟子前往別的界空了。”
話音一落,他手中的玉如意一指。
下一刻,
屏風上有萬千的篆文流轉,隱有龍吟虎嘯,一時紫青,倏爾化爲半截光幕,不停拉近,見得一個界空立於中央,表面是如水紋漣漪般的祥光,粼粼徐徐,無聲無息。
宏偉的門戶非常顯眼,即使只是用法器照見,依然可以感應到撲面而來的沉重。
“這個界空之門,”
在座的真仙上下打量,面上滿是驚訝,他們見多識廣,自然可以看出其中的不同,道,“真的很有威勢,看樣子不像是天水界的真仙築造的。”
他們同樣很疑惑,天水界的真仙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知道,有了界空之門,縱然可以使得天水界的人可以出來,和別的界空溝通,但對於他們這樣虎視眈眈的人講,可是開了口子。
只要謀劃得當,是很容易殺入天水界的。
畢竟界空之門的防禦,可抵擋不住數位真仙的聯手攻擊。
李扶南看了眼身前垂髻如溫潤少年,一身青衣的真仙,開口問道,“羅道友眼光見識高人一等,不知有何見解?”
其他人聽到聲音,也將目光投向坐在清清如水的蓮座上的真仙,他們都知道,這位是來自於玄元上景天最爲繁華強大的界空,要比他們偏僻一隅的見識廣,目光毒。
羅聘眯着眼,盯着明光中的界空之門,沉吟少許,纔開口道,“這樣的界空之門大不一樣,不是真仙手筆。”
李扶南聽了,玉如意一搖,散去力量,屏風光幕上的天水界影響變得模糊,逐漸消失,這樣映照,不光是法寶了得,他每時每刻都要消耗不少的神意。
正是這樣,他纔不會時時刻刻觀察天水界。
“不是真仙手筆”
李扶南少有的失態,目中流露出銳利的光彩,一字一頓地道,“難道天水界還有這樣的人物?”
“天水界以前肯定出過這樣的大人物。”
羅聘用手扶着眉心,眸光轉動,像是在推算,道,“這樣的界空之門應該是被人從封印中喚醒,其威能不可小覷。”
李扶南剛要說話,驀地心中一動,有一種心神不安。
在同時,室內的其他幾個真仙也都有察覺,立刻施展神通,推演天機。
不一會,衆人就弄明白髮生了何等之事,面色鐵青。
“好大的膽子!”
李扶南怒氣勃發,他真是沒想到,天水界的人會有這麼大的氣魄,居然敢主動出擊,還將塵空界的兩位真仙重傷。
“是四個真仙。”
來自於塵空界的廣元子臉色最難看,雖然他平時和六虛君凌月仙兩人也有齷齪,但同屬一個界空,更多的是守望相助。
現在兩人重傷,不知道多少年才恢復過來,塵空界只剩下他一人,可是危險了。
羅聘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鄭重地道,“讓我來推算一下他們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