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
清影橫斜,霜光暈彩。
稀稀疏疏的光線摺疊下來,層層向上,凝若圓盤,晶瑩剔透之中,別有紋理。
一個少年站在上面,頭戴花冠,身披月白法衣,挽着袖花。
乍一看,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冷漠。
剛纔的宇文旭大發神威,一招擊殺震飛,威風八面,人人側目。
可是現在這個俊美到陰柔的少年一出現,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平平靜靜站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仙姿卓約,遺世獨立。
萬衆矚目,就是這樣吧?
“嗯?”
餘北海上下打量着美麗若女子般的少年,目光一凝,認出來人,道,“是夏安。”
“原來是他。”
孔向嶸恍然,當日最後進入日月生神黃天宮的氣機宏大深沉,是實打實的金丹境界,要是此人的話,就不會意外了。
“有好戲看了。”
餘北海沉着臉,對剛纔震飛的死不能釋懷,他看向對面,目中閃過幸災樂禍,道,“宇文家見到夏安,看他們怎麼辦!”
孔向嶸點點頭,兩者之間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夏安。”
宇文慶德同樣認出來人,眉宇間殺機森然,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今天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站起身,束音成線,交代了宇文旭幾句。
嘩啦,
宇文旭得到指示,驀然轉身,身後的三足金烏氣勢大漲,垂翼遮日,遙遙鎖定夏安的氣息。
敵意,肆無忌憚。
不用掩飾。
夏安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冷冽若霜月般的目光橫了過來。
陳巖同時踏出虹橋,只覺得眼前一個模糊,好似從層疊破碎的鏡光中轉了出來,眼前豁然開朗。
青青的山影,嶙蘊的石光,還有撲面而來的冷意。
月明,星稀,鳥鳴。
非常真實,非常鮮活。
陳巖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從虛幻中踏入真實,眼前的世界變得生動活潑起來,而經歷過的日月生神黃天宮的記憶則開始模糊。
一個真實,一個模糊。
一個越來越深刻,一個是越來越暗淡。
夢幻現實,如露如電。
陳巖發現,不一會,他對日月生神黃天宮的記憶就已經像風吹過的疏影,變得凌亂,模糊不清。
“真是神通無量。”
陳巖不由得對日月生神黃天宮的締造者感到由衷的敬畏,這樣的手段匪夷所思,難以想象。
“咄。”
陳巖捏了個道訣,天心獨運,將剛纔的感悟沉在靈臺,以後再琢磨,然後眸光一展,將場中的局面盡收眼底。
山開兩闕。
左右對峙,各有飛宮。
或是朱門玉戶,雕龍畫鳳,或是白金橫縱,蕭殺如劍。
泠泠然超乎雲端之上,沛然氣機迸發,互不相讓。
“好傢伙。”
陳巖略一感應,就發現每座飛宮之中最少都有三名金丹宗師坐鎮,煌煌精氣沖霄,和天上的圓月齊輝。
“不對。”
陳巖現在比剛入黃天宮之時,境界修爲有了不小的提升,他氣機交感,於冥冥之中窺見一絲真實,兩股隱晦卻深沉到極點的力量引而不發,卻已經罩定四面八方。
恢宏,偉大,無量,不見其深。
這樣的力量,即使是以陳巖現在的境界修爲,都大爲忌憚。
“這個,”
陳巖垂下眼瞼,擋住眸中的異色,這下子他是真看清楚了,看來雙方最近日子的廝殺之激烈還要超乎自己的想象,連門中的大殺器都出動了。
鎮宗之寶,虛空投射力量,不可測度。
“嘿,”
陳巖念頭轉動,決定靜觀其變。
轟隆,
這個時候,宇文旭出手了。
宇文旭當然知道夏安的大名,可是他在日月生神黃天宮中有驚人奇遇,又剛剛凝丹成功,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信心十足。
正因爲如此,宇文旭毫不猶豫運轉神通,背後一朵朵拳頭大小的赤金火焰升起,倏爾一聚,凝成一隻高有十丈的三足金烏。
三足金烏一出,焚天滅地,不可阻擋。
狂飆的溫度,令人發狂。
“哈哈,”
宇文旭對自己這一手非常滿意,金烏溝通天地之間的火焰規則,力量源源不斷,雖然他是新晉的金丹宗師,但殺傷力驚人。
“嗯。”
安如山將宇文旭的舉動看在眼裡,暗自點了點頭,心中想到,這個小子果然有大機緣,這一手使出來,連自己都無法小覷。
可是接下來的變化,就讓安如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金烏降臨,俊美陰柔的夏安面無表情,不躲不閃,只是眉頭一挑。
他的身後就浮現出一張蛟龍大弓,纏繞花紋,古樸幽深,上面有霜白如雪的長箭,似幻是真。
如龍大弓,似月神箭。
真實和虛妄,有形與無形。
咔嚓,
弓箭上弦,發出一聲玄音,似從天外來,又如同響徹在每個人心中。
轟隆,
箭射出,蘊含一種洞徹萬物的氣息。
下一刻,
三足金烏髮出一聲淒厲的叫聲,被一箭透心,噗通一聲,跌在地上,轟隆一下,化爲漫天的光焰,四下飛散。
“啊,”
神通一破,心神相連的宇文旭發出一聲慘叫,他後退幾步,面上一陣蒼白。
“定。”
龍先生坐鎮靈臺,見眼前浮現出耀眼的霜白之光,要將天地化爲冰霜世界,寒月高懸,笑了笑,用手一指。
言出法隨,風平浪靜。
霜白之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寒氣退避。
“呼,”
這個時候,宇文旭才吐出一口濁氣,穩住身形,面上浮現出驚懼之色。
他本來成就金丹,意氣風發,可是每想到,剛一動手,差點就送命。
要不是龍先生鎮壓靈臺,這一次不死也得重傷。
“告訴過你,不要得意忘形。”
龍先生的聲音傳出,他看着外面的景象,道,“這個小傢伙,遠遠比你想的可怕。”
“知道了。”
宇文旭有點垂頭喪氣,這劇本很不對啊。
“夏安,”
宇文慶德霍然起身,目光咄咄,剛纔這一下子,太過驚人,即使是他面對,都難言結果。
“難道傳言是真的?”
宇文慶德想到從廣月寒門高層流傳出的隻言片語,沉默下來。
“剛纔的力量,”
陳巖則將目光悄悄移到夏安背上的蛟龍大弓上,這法寶非同尋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