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殿中。
斜月映照,橫冷浸骨,重疊夢境如畫卷,冉冉打開。
有天高地遠,風煙四起,有青天墜日,金烏棲扶桑,有宮城斑駁,蒼古悲涼,有階下花落,閒聽秋聲,等等等等。
千姿百態,光怪陸離,匪夷所思。
這一剎那,如夢令順水推舟,全力爆發,所有的夢境爆炸,化爲現世中實實在在的力量,沒有任何的花哨,沒有任何的變化,沒有任何的騰轉挪移,勇往直前,橫衝直闖。
轟隆隆,
毀滅的力量向前,像是乘風破浪的神舟,兩側的時空痕跡濺起多高,化爲怒蛟在咆哮。
遠遠看去,驚天動地,無與倫比。
“你要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如夢令的聲音句句如刀似劍,斬殺入陳巖的靈臺,要動搖其意志,步步緊逼,道,“這是我第一次擁有這樣強大的現世力量,足以摧拉枯朽,秋風掃落葉!”
轟隆隆,
話語落下,像是天穹上墜下的驚雷,讓本來就狂躁的力量再次提升,耀眼的白光沖霄而起,是霹靂閃電。
陳巖立在宇宙雷池上,光影法衣,如雲如霞,翩翩然若濁世佳公子,有御風出塵之姿態。
他看着撲面而來的攻擊,前所未有,超乎想象。
可以講,要是沒有世界之力,恐怕化龍池當時的那一擊都比不上現在如夢令的爆發。
“真是想不到你到底積蓄了多少的夢境之力啊。”
陳巖法衣颯颯,身後太冥真水幽幽深深,音於雲平。
“太多,太多了。”
如夢令的聲音從其中傳來,帶有鏗鏘之音,像是沉甸甸的山嶽般壓下來,道,“自從我被第一代主人煉製而生後,就輔助人修煉,每個人在其中都留下了浩大的夢境,無數年積累下來,多到數不清。”
如夢令沉在攻擊中,統御四方,繼續道,“你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夢境完全轉化爲現世力量的人,可以大開眼界了。”
“是要大開眼界。”
陳巖點點頭,踏步而出,大袖如翼,展開之後,垂到天穹上,搖盪祥雲星辰,倏爾一點青光乍現,然後葫蘆藤自裡面浮現。
先是瑩瑩一點,小巧玲瓏,須臾之後,藤葉開始生長,層層疊疊,萬萬千千,覆蓋天穹。
再往下,三個葫蘆出現,搖曳生姿。
“如夢令。”
陳巖目光幽幽,周身上下環繞着來自於遠古的水音,暈開漣漪,法力全開,道,“你運氣不好啊。”
轟隆隆,
話音落下,先天之寶葫蘆藤徹底展開,遮天蔽日,葉葉蒼翠,葫蘆搖擺,有一種難言的氣機在瀰漫,擋在身前。
所有的攻擊,像是百川入海一樣,源源不斷地被葫蘆藤吞噬吸收,然後再傳遞到下面搖曳着的葫蘆中,轉化成莫名的積蓄,儲存起來。
如夢令借水推舟將所有夢境之力轉化成的真真正正的力量,一下子成了先天葫蘆藤的積蓄,半點不剩。
“怎麼會這樣?”
如夢令又驚又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長存的歲月中,積蓄了多少的夢境畫面,每一個都能夠提煉出現世的力量,現在全部爆發,居然沒有傷到對面之人的一根汗毛?
眼前遮天蔽日的葫蘆藤到底是什麼等級的法寶?
“如夢令,你真是運氣不好啊。”
陳巖又重複了一句,把手一招,葫蘆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重新落入背後的神光中,上下沉浮。
如夢令真的想吐血三升,你能擋住是你實力的問題,一個勁的強調我運氣不好是什麼鬼?
“運氣,”
如夢令想到這兩個字,還真是難受,他以前可是有悲劇的生活的。
“是運氣不好。”
陳巖並沒有打擊對方的念頭,只是平平靜靜地說出真實。
先天之寶葫蘆藤當然是強大不可匹敵,縱然歲月如刀,劫數匆匆,都不能在其上留下痕跡。
但是可想而知,馭使這樣的法寶,可不是簡單的事兒。
沒想到,正好在仙天中得到了葫蘆藤的根,融入其中,打開了一個玄奇世界的門戶。
可以講,從此之後,只要不面對的是擁有世界之力造化生滅的天仙大能,陳巖只要元氣不絕,垂葫蘆藤於天門上,就是不動如山。
“真是福地。”
陳巖由衷地讚歎一聲,在仙天之中,他雖然損失了一大殺手鐗,但換來了化龍池,還有這葫蘆藤的根部,讓自身的修爲水漲船高。
更不要提,他動用世界之力的時候,得到不少的感悟,以後衝擊真仙第三重大有希望。
“如夢令,”
陳巖斂去諸多的念頭,目光平靜,注視着浮在空中的令牌,上面的篆文看上去暗淡了三分,道,“你剛纔的一擊應該是最強的一擊,可敗得心服口服?”
他頓了頓,看着如夢令周圍斷斷續續的畫卷,幻生幻滅,加碼道,“等我能夠衝擊天仙大道成功,就放你離開,甚至可以助你蛻變出器靈。”
如夢令靜靜而立,依然是沉默。
到現在爲止,對面之人提出的條件算得上優渥。
再說了,他對舊夢仙府什麼的並沒有多少忠誠,改換門庭也正常,找一棵新的大樹好乘涼不更好啊。
只是內心深處,如夢令還是非常抗拒。
“不甘心受制於人啊。”
如夢令說出的那一句話,像是自己的執念,他還是下了決定,暗自簽了個法訣。
轟隆隆,
像是無形大手憑空出現,只是一拍,就將殿中原本的縱橫如棋盤般的格子拍碎,然後時空之線重組,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殿中,餘音嫋嫋,環佩有聲。
煙碧而徐徐出,凝而不散,充塞四下。
各大宗門或者勢力的真仙重新出現在殿中,剛一出現,目光刷的一下就投了過來,集中在陳巖和如夢令身上。
“是要渾水摸魚,趁亂而逃啊。”
陳巖能夠看出如夢令的打算,他面對自己已經沒了手段,只能夠撤去殿中的禁制法陣,引來衆人入場,好趁亂逃走。
真真正正的陽謀,看得清楚,但沒有辦法。
因爲他知道,在場的人是不可能放棄爭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