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巖月西來。
霜花滿地,風動枝搖。
冷秋連天雲堆雪,白蓮盛開,璀璨明輝。
下一刻,
金童捧寶扇,玉女執香爐,向兩側屏開,正中央華蓋高舉,紫氣垂恭,走出一人。
頭戴書生巾,身穿素服,手執扶笻,相貌堂堂,龍行虎步一樣,氣勢不凡。
此青年人在衆人簇擁之下,來到法舟前,目光一擡,高聲道,“歐陽林,前來迎接門中同道。”
陳巖負手而立,眸子深深,看到舟下之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靈臺之上,丹紅如火,熊熊燃燒,像是有一枚寶珠熠熠綻光一樣。
看上去,器宇不凡,儀表堂堂。
只是剛纔的話語,可是暗藏貓膩啊。
更爲重要的是,眼前擺出的迎接儀仗不對,這可不是迎接上級,而是迎接客人了。
陳巖沒有開口,只是神情嚴肅,居高臨下打量。
他不開口,法舟之上,自然不會有人說話。
一時之間,場面安靜下來。
只有遠處的鐘磬漁鼓之音,還有夾雜着自水面上吹拂的風,叮噹有聲。
歐陽林剛開始之時,還是顧盼之間,自有威勢,從容自如,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冷寂的壓力,撲面而來,越來越沉重,像是山嶽一樣,壓在身上。
漸漸的,歐陽林面上的從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錯愕,到最後,依然寂靜無聲,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到這個時候,陳巖才緩聲開口,聲音不大,字字如銅鐘,道,“歐陽道友,你可接到門中的法旨?”
歐陽林終於聽到了聲音,心裡暗鬆了一口氣,道,“已收到門中的法旨。”
陳巖在法舟上走來走去,法衣颯颯,隱有金鐵之音,道,“法旨之上,是怎麼說的?”
歐陽林猶豫了下,還是開口答道,“陳副殿主爲正,葉前輩爲副,統轄宗門在三十三天的一切事務。”
“你知道就好。“
陳巖啪的一下,一甩雲袖,舉步沿着甲板往下走,聲音清清如玉,道,”門中自有規矩,不可忽視,三十三天可不是天高皇帝遠,更要依足規矩。“
陳巖繼續往前走,不看歐陽林難看的神情,只是道,“今天是誰負責準備的迎接儀仗?沒有半點的規矩,要是有外人在,非得恥笑我們太冥宮沒有規矩不可!明天你交上一份名單來,所有的責任人,我都要重重處罰!”
話語冰冷,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冰渣子,硬邦邦的,不容拒絕。
歐陽林張了張口,可是一擡頭看到陳巖面無表情,還有深深眸子中的殺意,瞬間涌出的火焰被當頭一盆冷水澆滅,想到門中的規矩。
他咬了咬牙,看到身邊人有的臉色大變,還是道,“是。”
陳巖微微頷首,面上的神情緩和了三分,他腳踏上陸地,見溪水縱橫,小池清淺,虹橋起落,而法陣禁止層疊有序,化爲貝葉靈文,時時綻放,自生妙音。
整個佈局,迥然有序,小中見大,串串相連,很有一番格局。
可以說,看上去,最起碼歐陽林在這方面做的不錯。
陳巖看在眼裡,大袖如翼,迎風招展,道,“歐陽道友,我們自山門萬里迢迢而來,不少同門都很疲倦,你速速安排住處,讓諸位好好休息。“
”好。“
經過剛纔的一幕,歐陽林斂去了剛纔的桀驁,看上去很配合。
半天后。
有一水閣。
疏桐吹綠,枝下夜雨。
淅淅瀝瀝的聲音,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淡淡的煙氣嫋嫋升騰,如煙似霞。
再遠處,山若翩葉,峰似晶點,飄渺行在水光之上,玲瓏剔透。
陳巖立在亭中,案上放置着一疊玉簡,剛剛翻閱過的樣子。
“有趣。”
陳巖眸子深深,想着自己剛纔從玉簡上看到的內容。
現在太冥宮所佔據的界域,已經有了名字,處於三十三天東荒之地,名爲幽雲羅域。
幽雲羅域的陸地面積比起以往來小了很多,但是四下是在合併之時吸收無窮無盡的混沌之地從而凝成的江海,卻是浩瀚無盡。
這樣來講,從上空看的話,幽雲羅域宛如水中的一個島嶼。
除此之外,由於玄元上景天,三十三天,還有混沌之氣,三者的融合,使得幽雲羅域的環境很是複雜,有許多普通地方難以見到的怪異。
比如他們在途中遇到的魔神,就是一種。
陳巖在亭下,踱步來來去去。
天光自彎角檐下垂落下來,照在眉宇間,一片青黑沉凝之意。
對太冥宮來講,幽雲羅域四下的海域遠遠比陸地大的多,大很多,其中形形色色的災難,生物,魔神等等等等,讓人焦頭爛額。
現在太冥宮在幽雲羅域,只是勉強自保而已。
“要儘快打開局面。“
陳巖靜靜想着,識海中浮現出幽雲羅域的堪輿圖,很多都是烏黑一片,那是宗門中尚未勘測完全陌生的地盤。
而整個來看,光明普照的地方,只是很小一部分。
八歸樓。
高聳入天,檐下描龍。
雲與階梯平,重重疊疊向上,光影繚亂。
居於上方,看天上雲,地上閣樓,遠處的海面,盡收眼底。
這個時候,頂樓之上,不知何時,已經點起了蓮花燈盞,千千百百,光明連成一線,搖曳生姿。
一男一女在樓上端坐,燈花細細,碧葉入窗。
歐陽林冷着臉,目光沉沉,看上去正在生氣。
戚小天坐在雲榻上,周匝煙水嫋嫋,朦朧有光,用不緊不慢地語氣道,“歐陽道友何必生氣,我跟你說過,陳巖修道時日很淺,年輕氣盛,做事很直接。“
她雲鬢雪膚,在天光和燈光的照耀下,像是白玉雕像一樣,玉容堆雪,道,“再說了,陳巖這次被門中委任爲三十三天的負責人,他年齡小,威望不足,最是怕有人拿他不當一回事,歐陽道友你的行爲也是給了他藉口。”
歐陽林哼了一聲,語氣不善,道,“主官上任,威望不足,德行不配,不似小心謹慎,反而用拙劣的立威之舉,真是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