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如輪轉這句話,想必兩位都是聽說過的了。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快進快出。我們的車子,全部積壓在庫房裡,不能變成現金,那就等於一分錢都沒有。況且摩托車這個產品,雖然收不壞,但是產品更新換代也很快。時間一長,最起碼在外型上,就落伍了。到那時候,恐怕降價百分之十,都不一定能夠銷得出去。”
對於趙彥的反對,柳俊毫不猶豫地否了。
“書記,是不是再慎重一下?”
朱飛躍說道,眉頭皺了起來。別的事情,朱飛躍可以順着柳俊的意思來,這個事涉及到了他的根本利益,卻不得不爭。
不然,我這麼下死力氣的捧着你小柳幹嘛?
對於朱飛躍的心思,柳俊自然明鏡似的,當下以不容辯駁的口吻說道:“這個事情就這麼定了,不用再討論了。當然,這個只是針對現有的庫存車做的臨時姓決定,下不爲例!”
眼見柳俊決心已定,況且又說了下不爲例,也要算是一種明確的表態,朱飛躍只好嚥了一口吐沫,不再吭氣了。
企業不比地方,有一個常委會可以制約一把手的權力。企業實行的是總經理負責制!只要不是涉及到重要幹部的任免,在具體的事務方面,柳俊這個一把手有完全的決定權。
“對了,老趙,聽說你女婿被人家打了?”
柳俊眼望趙彥,轉換了話題。
提起這個事情,朱飛躍眼裡便閃過一抹慌亂的神色。而趙彥卻是氣憤憤的。
“是啊,那幾個混賬二流子,太不講道理了!”
“哦?二流子打的?怎麼回事,你給我說說!”
柳俊不動聲色的問道。
趙彥很是氣憤,將文成被打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眼睛的餘光不時瞥向朱飛躍。朱飛躍端起茶杯喝水,臉上也隨着趙彥的述說流露出氣憤的神情。
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柳俊基本上已經很清楚了。小羽去找過小艾之後,次曰便有了結果。小艾在夜總會上班,消息很是靈通。事情怎樣發生,是哪幾個人蔘與,幾個小混混叫作什麼名字,都是一清二楚。據小艾說,這幾個混混,全是朱龍的小馬仔。自然,在街上打架鬧事的爛仔,與朱龍這個“大哥”,隔了好幾個層級。不過受朱龍指使去趕這活,則是確定無疑的。
柳俊推斷,應該是爲了他夤夜拜訪趙彥引發的。
朱飛躍父子大約是想用這種手法警告趙彥,別忘了長風公司是誰家的天下。趙彥這人犟,朱飛躍用正規的手段壓不住他,只好通過這種下三濫的方式了。
“是這樣,那麼,打人的幾個兇手,抓起來沒有?”
柳俊掏出煙來,遞給趙彥和朱飛躍,問道。
“抓是抓了,派出所的人說,就是普通的民事糾紛,叫他們賠償一點醫藥費就了事!”
趙彥一張紅臉漲得更紅了。
“傷得嚴重嗎?”
“斷了一條肋骨,還有些其他的外傷!”
趙彥說着,眼珠子都有些泛紅。
柳俊就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看來,廠裡的治安狀況不容樂觀,我看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應該加大治安整頓的力度!”
“就是,派出所也不能光吃飯不管事……”
朱飛躍的眉頭蹙了一下,不過沒有吭聲。
……柳俊下午回到長河區工委辦公室,於懷信整理了一些羣衆來信呈送給他,差不多有二三十份,厚厚一摞。
柳俊問道:“懷信,都是近期收到的羣衆來信嗎?”
於懷信恭謹地答道:“大部分是近期受到了,有三四份是在清理以前的辦公室文件時發現的,我看了看,與近期羣衆來信反映的問題,有些關聯,就放在一起了。還有幾封,是辦公室鄭主任移交過來的。”
“嗯,做得不錯!”
柳俊點點頭,鼓勵道。
於懷信便略帶幾分謙遜地笑了笑。
“主要是哪方面的內容?”
“主要是反映治安方面的,部分羣衆對區裡的治安狀況不滿意,尤其是對公安分局的處理速度和處理方式不大滿意……嗯,長風公司反映的問題比較集中……”
於懷信斟酌着字句說道。
柳俊的眉頭便微微一蹙,拿起信件閱看。很快,柳書記眉頭就越蹙越緊。
這些信件,大多是反映治安狀況不佳的。如同於懷信所言,二三十封信,有一多半是長風公司的職工匿名舉報,關於朱龍和夜帝夜總會,強迫、容留婦女賣銀的內容。許多信中列舉了朱龍數年來在長風公司的橫行霸道的惡行。說他仗着朱飛躍的勢力,在長風公司組織了一批無業人員,四處尋釁鬧事,毆打公司職工和家屬,又[***]女青年,強迫廠裡的年輕女孩子在夜總會出臺等等。
另外也有一些信件是反映長河區其他地方惡勢力橫行的。
來信普遍反映長河區公安分局不作爲,對待羣衆態度粗暴惡劣。甚至有一些來信氣憤地指出,公安分局的警察和社會上的壞分子根本就是一夥的。
“警匪一窩!”
有個羣衆如此寫道。
羣衆希望新來的工委書記,能夠着力整頓社會治安,清理公安隊伍裡的害羣之馬,打擊社會黑惡勢力,還人民羣衆一個朗朗乾坤。
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柳俊才大致看完這些羣衆來信,點起一支菸,陷入了沉思。
小羽那晚從夜總會回來,一五一十將與小艾會面的情況都向他詳細說了一遍,包括那個“輝哥”的醜態,也不曾隱瞞。
據小艾說,那個輝哥,居然是公安分局治安大隊的副大隊長。一個主管治安的公安幹警,竟然在夜總會公然叫囂“找樂子”,由此可見,長河區公安分局的幹警隊伍,素質確實很一般。
小羽向他述說的時候,臉紅紅的。
柳俊抽了幾口煙,抓起桌面上的電話,給政法委書記遲固撥了過去。
遲固是工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兼長河區公安分局局長。
在九十年代中期,這是一個標準的“配置”。政法委書記大都兼任轄區內的公安局長。甚至在大部分省級行政區,也基本是這樣的設置。
“你好,遲固同志嗎?我是柳俊!”
柳俊對着話筒,沉聲說道。
“你好,柳書記!我是遲固!”
遲固在那邊不緊不慢地答道,聲音很是鎮定。
“遲固同志,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些事情,要和你溝通一下。”
“……好的,我馬上過去!”
遲固在電話裡頭略略遲疑了一下,這才答道。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遲固才緩步來到柳俊的辦公室。
遲固是在公安分局辦公的,公安分局離機關大院的距離,不到兩公里,駕車過來,最多三四分鐘就夠了。加上從公安分局辦公室出來,再上到機關辦公大樓三樓,通算起來,正常速度無須超過八分鐘。遲固卻足足讓工委書記等了他三十分鐘,怠慢之意很是明顯。
見到遲固,於懷信很是緊張地給他問好。
遲固只是略略一點頭,也不等他通報,徑直推開了裡間辦公室的房門。
“柳書記!”
遲固衝着端坐在辦公桌後的柳俊也是略一點頭,嘴角牽動一下,算是笑過了。
“遲固同志來了,請坐!”
柳俊也是淡淡的答應了一聲,並非起身與他握手,只是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遲固雙眉微微一揚,昂首在椅子裡落座。整個人都結結實實坐了進去,雙手很隨意的靠在扶手上,望着柳俊,不吭聲。
對於遲固的個人情況,柳俊瞭解得比較清楚。
遲固今年三十五歲,長得濃眉大眼,不過身板並不十分結實,三級警監的制服穿在身上,有點飄飄蕩蕩的。遲固的父親是上一屆的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遲安峰,三年前換屆時退下去了。遲安峰是最正宗的a省本土幹部,與現任省委書記靳秀實和市委書記丁玉舟,都是老同事。靳秀實一直是遲安峰的上級領導,而丁玉舟,則曾經與遲安峰搭過班子,嚴格意義上說,是遲安峰的下級,據說兩人私交不錯。
遲固本人,是從玉蘭市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上調任長河區工委委員、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的。就是現在,這個市局副局長的兼職也未曾去掉。
級別上,市局副局長與長河區政法委書記是平級,都是正處。然而由別人的副手到出掌一方大權,自然也要算作一種進步了。
遲固這個身份,遲安峰在任的時候,要算是正宗衙內。現今遲安峰儘管退了下去,餘威猶在。政法系統有一大幫現任的領導幹部,是遲安峰一手提拔起來的。遲固在政法系統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對於柳俊這位年紀輕輕的上司,又是從外省孤身赴任,立足未穩,遲固這個態度,也就很能理解了。遲書記還是很傲氣的,並非任何一個人坐在工委書記這個位置上,就能對他指手畫腳。
柳書記上任以來,第一次正式召見,遲固便特意姍姍來遲,恐怕也就是要向柳衙內表達這麼一個意思,在a省、在玉蘭市長河區,我遲固纔是根深蒂固的“坐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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