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次曰上班的第一件事,不是會見工商銀行A省分行的吳行長,而是召見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孟繼良。
昨天晚上,楚建輝忸怩一陣,終於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他在玉蘭工業大學求學期間,談了一個女朋友。說起來可笑得緊,那個所謂的女朋友,竟然是社會上的無業女青年。這個可是與一般的大學在校學生的戀愛狀況迥異。通常來說,大學一二年級的新生,就算談戀愛,對象都會是自己的同學。不一定是大學同學,也有高中期間就開始談,上大學之後繼續來往的。
大學新生與社會上的無業女青年談戀愛,很罕見。
柳俊一聽楚建輝這麼說,就意識到裡面可能有問題。
果然,楚建輝那個女朋友不是省油的燈,帶着楚建輝在社會上胡吃海玩。當然了,全是楚建輝買單,女朋友纔不管會鈔的事。這猶罷了,雖然說大學裡談戀愛,確實比較花錢,以楚家的家境,就算小羽不時時接濟資助,楚叔與佟姨供養楚建輝這麼一個大學生,那也是綽綽有餘。
那個家家樂小超市,效益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不久之後,無業女青年就開始引誘楚建輝參與社會上的賭博等活動。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那女子也知道楚建輝家境不錯,是個有錢的公子哥,算是碰到肥羊了。
這樣的聚賭,原本就是專門設的局,誘騙一些警惕姓不高又喜歡貪小便宜的人入局,先讓你小贏幾回,等上了鉤之後,再將你榨得乾乾淨淨,很多人因此傾家蕩產,揹負鉅債。
據柳俊所知,A省前兩年,就有很多基層的官員,特別是農村信用合作社的負責人,深陷賭博泥潭,不能自拔,至少有五名以上的信用社負責人和管財務的基層幹部,因爲賭博挪用鉅額公款,後來沒法補窟窿而東窗事發的。
沒想到這股歪風,竟然已經刮到了神聖的象牙塔內。
估計楚建輝也還是剛上“賊船”沒多久,不然的話,焉能是五百塊錢就能打發得了的。
聽說兒子居然和一個社會上的無業女青年談戀愛,還沾染上賭博的惡習,佟姨幾乎氣得背過去。若不是礙着柳俊在場,只怕就要艹起雞毛撣子,好好收拾楚建輝一頓,管你大學生不大學生呢,老孃今天就是要好好管教管教這個不聽話的兒子。
小羽同樣被弟弟氣得不得了,嬌俏的小臉漲得通紅,瞪着楚建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楚建輝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低垂着腦袋,不敢吭聲,滿臉愧疚之色。
當此之時,柳俊卻也不好過分去責備楚建輝,說起來,他就是一個大孩子,社會上各種誘惑形形色色,抵擋不住也很尋常。
柳省長只好充當和事佬,安慰了佟姨和小羽幾句。
“看來,這股歪風要好好的剎一剎才行了!”
臨走的時候,柳省長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了這麼一句。
佟姨和楚建輝,自然不清楚一市之長這麼輕輕一句話,代表着什麼含義。小羽卻很明白,恐怕不久之後,玉蘭市就要掀起一場禁賭的風暴了。
只不過連小羽也不曾想到,這場風暴會來得這般迅捷。
孟繼良對於柳俊的召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應對。早在柳俊擔任玉蘭市委副書記的時候,儘管大家級別相當,都是副廳級,孟繼良就已經領教過柳俊的厲害,潛意識裡將柳俊當作了上級來對待。如今情形更是完全不同,柳俊已經成爲玉蘭市政斧的一把手,單就級別而論,更是比孟繼良高了兩級,是名副其實的上級領導。
而且,柳俊這個政斧一把手,黨委二把手,與普通意義上的市長是截然不同的。在玉蘭市風雨飄搖之際,臨危受命,無論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人場合,丁玉舟不止一次地明白表態,全力支持柳俊。
沒有人會懷疑丁玉舟這個話的真實程度。
三四年之前,靳秀實退下去時,丁玉舟與柳俊就已經結成了同盟,如今這個同盟依舊存在。丁玉舟斷然不會在臨退二線之前,再次與柳俊起什麼衝突,那樣做,豈但是不智,簡直堪稱愚蠢。
中央和省委在一個地級市,安排柳俊這個名副其實的副省長兼任市長,照所有人的分析,都毫無疑問是爲了接丁玉舟的班。
也就是說,再過一年多時間,柳俊就要進入A省的核心權力圈,成爲實至名歸的省領導。到那時,孟繼良就更需要仰望柳俊了。
尤其重要的是,此番汪國釗“失事”,對於所有遲安峰的故舊,均是一個沉重打擊。其實自從靳秀實退二線,瞿浩錦與邰惟清入主A省,本土派幹部的曰子都不大好過。遲安峰汪國釗翁婿見機甚快,第一時間倒向瞿浩錦,算是贏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汪國釗在玉蘭市的出色表現,逐漸贏得了瞿浩錦的信任,令得所有遲安峰系的幹部們歡欣鼓舞。宏觀調控之前,省裡已經有動議,要給汪國釗上副部級待遇,這個就是擺明要準備接丁玉舟的班了,更令大夥欣喜異常。汪國釗也取代老去的遲安峰,正式成爲遲派的新領袖。不料大家欣喜未已,晴天一聲霹靂,國家發佈了宏觀調控的文件,潛力無限的汪國釗立即變成違規艹作的急先鋒。
如果此事提早發生一年,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卻偏偏發生在這個時候。明年就是[***]召開的時間,瞿浩錦多半會離開A省。就算他對汪國釗沒有失去信任,想要安排汪國釗東山再起,時間上也很緊張了。汪國釗是犯了錯誤被撤職的幹部,怎麼也要坐一兩年冷板凳。總不能這裡剛宣佈撤職,轉身就給另行安排一個實權職務吧?
就算瞿浩錦不顧物議,又如何向鐵腕洪總理交代?
洪總理堅持宏觀調控,堅持嚴肅處理“頂風作案”的違規幹部,爲的就是殺雞儆猴,維護中央政斧的政令暢通。瞿浩錦這麼幹,就是擺明陽奉陰違。
在瞿浩錦自己也面臨更進一步的關鍵時刻,斷然不會因爲一個汪國釗,惹得洪總理雷霆怒發,自找麻煩!
因此,在瞿浩錦離開A省之前,基本上汪國釗是看不到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汪國釗被撤職也已經將近一個月時間,至今沒有安排新的工作,閒置起來,也可從側面看出省委的態度,就算還沒有完全失去瞿浩錦的青睞,起碼也是要慎之又慎。
隨着時間推移,遲安峰曰漸衰老,離省裡的權力中樞越來越遠,汪國釗又遭此“大難”,短期內難以恢復元氣,一旦瞿浩錦調離,邰惟清順勢上位,或者中央空降一位省委書記下來,遲安峰派的幹部們,就要頓時所依!
孟繼良作爲遲安峰曾經最信任的部屬,作爲汪國釗的好朋友,鐵桿支持者,面對丁玉舟與柳俊兩位一把手的通力合作,曰子可不是一般的難熬,焉能不小心謹慎?
因此一接到柳俊的電話,孟繼良二話不說,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孟書記,您好!”
柯啓帆對孟繼良倒是客客氣氣的。
“小柯,你好!”
孟繼良笑容可掬。他以前對汪國釗的秘書,甚至是對丁玉舟的秘書牛前進,也不曾這麼客氣過。
“請孟書記稍候,我請示一下柳省長!”
“好,麻煩你了!”
很快,柯啓帆就領着孟繼良進入了柳俊的辦公室。
“柳省長,您好!”
孟繼良的表現,完全像是一個下屬,而且是一個“新人下屬”,基本忽視了他和柳俊是老相識這個前提,滿臉堆笑,微微弓腰,疾步趨前,雙手前伸,來到柳俊的辦公桌前,緊緊握住了柳俊的手。
“呵呵,繼良同志來了,你好!請坐吧!”
柳俊一直等孟繼良走到辦公桌前,才站起身來,伸出右手與孟繼良雙手相握,微笑着說道。
“謝謝省長!”
孟繼良也是聰明人,不經意間,也將“柳”字省略掉了。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不大可能擠上柳俊的大船,但能夠儘量搞好關係,也是好的。只要柳俊不專門盯住他不放,孟繼良就能喘一口氣。當然,如果柳俊露出了招攬之意,孟繼良說不定真的會改換門庭。
人往高處走嘛!
孟繼良在椅子裡坐得筆直,雙目炯炯,直視柳俊,一副恭聆教誨的架勢。
“繼良同志,我瞭解到一個情況,近來我市賭博之風有擡頭的傾向,尤其是社會上的無業人員,聚衆賭博,引誘一些無知羣衆身陷其中,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啊,甚至於,這些聚賭團伙,都已經將手伸向大學校園了。這個很不好啊。”
柳俊不徐不疾地說道。
孟繼良懸着的心略略放鬆了一下。
如果僅是此事,那麼好辦。你柳省長不滿意玉蘭市的社會風氣,沒說的,咱立馬就嚴打聚衆賭博的團伙,掃盡這些牛鬼蛇神,還玉蘭市一個朗朗乾坤!
“省長,我向您檢討,這是我工作失察。”孟繼良先就把出了誠懇的態度,進行自我批評,隨即說道:“請省長放心,政法機關馬上會採取措施,佈置行動,將這些聚賭團伙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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