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啓賢沒想到周言朗會管這事, 平常他也會邀請周言朗參加一些聚會,聚會上都是一些年輕人,那些人都不但能玩而且還很會玩, 有時候去的地方還很不正經。通常周言朗也會出現, 但他並不參加那些人的遊戲, 只在一旁靜靜地喝自己的酒。
雖然有些掃興, 但那些人礙於周言朗的身份都不敢強迫他參與, 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周言朗這副調調,大家各玩各玩的。
偶爾有一兩個不長眼的會上前撩撥一下週言朗,人品好些的就被自己的朋友拉走, 在知道周言朗的身份後就一副後怕得發抖的模樣。人品不好的大家也不插手,就看着這人作死, 上前撩撥得人對周言朗說話, 一句沒反應就兩句、三句, 話是越說越難聽,周言朗不發聲邊吃花生米邊喝自己的, 那人罵一句他就吃一顆花生米喝一口酒,等喝夠了對着那人上來就是一拳,然後就是毫不留手的一頓揍。
馮啓賢也不阻止那些去作死的人,每次就像看戲一樣圍觀。私底下那些人都說周言朗裝清高或陽痿,但作爲周言朗的死黨, 馮啓賢知道這人是真沒有這種玩玩的心思。
馮家和周家是世交, 馮啓賢也見識過周老爺子的厲害, 雖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但那真真是腹黑的一個人, 馮啓賢在小的時候就見識過周言朗被訓。
周老爺子不言不語的就讓周言朗站在那裡,自己就嘆着茶看自己的書, 那身上的氣壓壓得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再倔強的人到了周老爺子的身前都軟了下來,周言朗也如是,雖然在父母面前被罰被罵都還是噘着嘴不吭一聲,但到了周老爺子面前就不得不低下頭來。
不但主動承認錯誤,還要在周老爺子面前將自己犯錯的經過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然後是自己該領什麼懲罰,如果周老爺子不作聲,那就是懲罰得不夠,還要再加。
周老爺子教訓自家人的手段既不打也不罵,就冷着你在身邊,一旁人還真受不了周老爺子的身上的低氣壓。
周言朗從小就被教訓不少,現在雖然周老爺子對於成年的子孫並不怎麼管教但餘威猶在,周言朗也不敢做些太出位的事,跟着他們去那些地方已經是底線了。
馮啓賢覺得在周老爺子的教育下,個個周家人都長成了披着羊皮的狼,就像周言朗在別人出口挑釁的時候也默不作聲,就讓人說,然後自己不爽了就把人往死裡揍。
馮啓賢還問過周言朗爲什麼不一開始的時候就把人揍趴,周言朗的回答是一句兩句壞話就將人揍趴這樣不佔理,回去不好交代。所以就故意留個位置讓那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一再冒犯,然後在觸到底線了就來個一舉反擊。
所以馮啓賢每次都看到周言朗被人撩撥的時候點花生米,別人說一句他就吃一顆,等吃得差不多了,就是動手的時候了。有點類似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裡,主角要在集齊條件的情況下才能解除封印,然後開掛。
所以他才說周言朗腹黑,打人還要佔了理纔來揍你,但這樣子的確是不會被周老爺子訓斥的。在周老爺子的想法裡是壞事可做,也避免不了不做,但做了你就要做的乾淨不留把柄。
現在自幼在周老爺子薰陶下長大的好朋友,居然對一個同性開竅了,怎麼不讓馮啓賢驚訝。但是想要抱得美人歸,就要各憑本領,兄弟也一樣,不過現在要解決的是美人身邊的門神吧。
“先說明我也喜歡這個美人,就算兄弟也不能讓,大家就各憑本事吧,如果你願意合作的話,我們先合力把美人的門神弄走如何?”
馮啓賢發現自己說完這番話,周言朗就像看白癡一樣在看他。
“我對那個人並沒有那種興趣,只是你不覺得他跟我四叔長得很像嗎?在我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前,你不能動這個人。”
四叔,馮啓賢能夠不知道周家其他的長輩也不能不知道週四叔。當年周家不見了的孫子就是四叔的兒子,周家孫子的失蹤案知道實情的並不多,只有牽扯其中的人才知道。
雖然當時的他還小,不應該說是跟那個失蹤的孩子一樣小,但他對這件事卻十分清楚,因爲當年的這件事與他有很大的關係。
當年兩家因爲是世交爲了加深交情,特意將兩個同歲的小孩送到同一間幼兒園教養,那和他送到一起的孩子就是週四叔的兒子周錦年。
當年失蹤的周錦年並不是向外界說的那樣走丟了,而是被綁架了。其實本應被綁架的對象並不是周錦年,而是他。當時馮家在商界混得風生水起,惹來不少人的眼紅,尤其是同樣經營航運的趙家,在馮家的排擠下一點點敗落。
趙老爺子死後接手趙家的趙老三,看到自己好不容爭來的趙家已經敗落到如此地步,一下子惡向膽邊生,想要綁架馮家的獨子也就是馮啓賢,然後勒索要錢。
當時受僱的歹徒分不清兩個走在一起的小孩到底那個纔是馮家獨子,就將兩個都從幼兒園裡綁走了,等綁走後發現周錦年那一對藍色的眼睛才知道這個不是馮家獨子。
那些歹徒怕放走抓錯的周錦年,會將他們的行蹤暴露,所以就將當時只有兩歲的周錦年拋棄到荒山野嶺中,讓他自生自滅。
被綁走的他後來倒是被馮家和周家前來營救的人救出,但是被拋棄在山上的周錦年卻找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回來。因爲山上也沒有發現周錦年的屍體,所以周家和馮家的人至今還在尋找着周錦年。
雖然他當時還小對於這件事並沒有任何記憶,但是馮啓賢還是對那個被自己連累的孩子抱着深深的愧疚,特別是周錦年出事沒有幾年,因爲找回的機會越來越渺茫而心情鬱結的週四嬸很快鬱鬱而終了。
也幸好周老爺子深明大義並沒有因爲這件事而疏遠馮家,但週四叔因爲這件事心裡梗着一條刺,而沒有來過馮家。
每次宴會上碰到週四叔,馮啓賢也會因爲愧疚不敢面對週四叔。所以他對週四叔樣貌的印象十分模糊,記憶中最清晰的就是週四叔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每次宴會上說到俊男美女,就有不少人讚歎週四叔和週四嬸的樣貌是一等一的好,兩人結合的時候都被贊金童玉女,但說到週四叔他們又會提起周錦年失蹤的事,然後就爲這個本來美好現在變得破碎的家庭感到唏噓。
現在的週四叔已經慢慢退到周家的幕後,只有周家辦宴纔會在人前露面。
馮啓賢看着連錦那雙眼睛,慢慢和記憶中週四叔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重合,那冰藍色的眼睛似星辰似湖水,馮啓賢怎會忘記。
此刻馮啓賢的心情十分複雜,他當然希望能夠找到周錦年,讓他一直以來的愧疚能夠減少,讓一直悶悶不樂的週四叔重新開懷起來。但他並不希望眼前這個笑容燦若夏花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找到的兒子是一個同性戀,四叔會怎樣想。如果這個人就是周錦年,看到他對那個門神眼裡的深情,他還有爭搶的力氣嗎?
周言朗無視因爲他的一句話心裡翻起滔天巨浪的馮啓賢,舉步向方尚雲和連錦兩人走去。
作爲周家的小輩他們都知道四叔失去兒子的這件事,爲了避免週四叔傷心,周家的每個孩子就被大人告誡不要惹四叔生氣,所以他們都會盡量在四叔面前減低存在感。
週四叔是在四兄弟中最受周老爺子和周老夫人寵愛的,不僅僅是因爲四叔自小就長相出衆招人愛,最主要是因爲四叔是這麼多兄弟中唯一遺傳了周老夫人的藍眼睛,輪廓分明的五官也和周老夫人十分相像。
周言朗敢說他的一家子都是顏控,對於四叔這個受寵的幼子其他的兄弟不但沒有嫉妒,還對這個可愛的弟弟十分的疼愛。
而出生不久的周錦年馬上就接過他父親最受寵的地位,細軟的黑髮,一雙晶亮的藍眼睛和四叔如出一撤。五官還糅合了當時在上京出了名的美人母親的優點,整張小臉靈巧而精緻。被接回周家後,就得到了周老爺子和周老夫人的一直寵愛。
他對於這個弟弟也還有些印象,周錦年兩歲的時候那張開了的一張臉和四叔有七八分相象,當時他也很喜歡這個萌萌噠的弟弟,在小輩當中也只有周錦年遺傳了周老夫人的一雙藍眼睛。
知道這個最小的弟弟失蹤後,他也難過了很久。但畢竟是小孩心性,哭過就忘了。
四叔是四叔伯中唯一沒有跟着周老爺子走上從軍的道路,但四叔的書法和文采卻得到了書香世家出身的周老爺子的真傳。也可能因此四叔的感情較於幾位叔伯就顯得更細膩,這些年來,遭遇兒子失蹤和妻子死亡的四叔越來越萎靡。
周言朗從小就十分崇拜這個和一屋子粗魯軍人出身不同的四叔,在周家可以說四叔是每個小輩的啓蒙老師,在他們小學之前四叔都會教他們認字和語文,到了他們上初中和高中的時候,四叔就會教他們書法。
每次到四叔家學習書法,周言朗都會看到在書房裡穿着唐裝的四叔挺着背,站在案几前爲他們磨墨,那身上的氣質即使是電視上演的書生、公子都比不上的。
但過去留在心底的傷痛在日漸年長的四叔身上越發遮蓋不住,眼裡的滄桑讓人難以和他對視,每每看到四叔神色空茫望着窗外,周言朗就會想到四叔可愛的但失蹤了的兒子,還有美麗的但化作黃土的四嬸。
看着這樣的四叔,他們就想盡可能快地找到當年失蹤的周錦年,彌補一下四叔心中的創傷,所以這些年裡周家依然在找着周錦年,從來沒有放棄過。
從小被四叔教導長大的周言朗,怎麼會忘記四叔的樣子,所以在看見的連錦他心裡就有些驚訝,如果不是有血緣關係有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在看到連錦微笑的時候,周言朗想到的是如果四叔找到周錦年,臉上是不是也會浮現這樣的笑容呢?
但他不敢在身份覈實前冒然相認,之前也有過不少人隨便領着個小孩就上週家說這是周錦年,經過多次的詐騙,四叔慢慢對於找回自己的孩子越來越不抱希望了。從一開始有人領着小孩來,四叔激動上前仔細觀察孩子的樣貌,到四叔臉色冷淡地將那些騙子打發出去,其中有着多少的心酸是他們旁人無法體會的?
所以即使連錦的容貌和週四叔很相像,周言朗也不敢在查清楚前,就告訴週四叔。
而且這個人他的身份如何,和他站在一起的人的關係又是怎樣,他還不清楚。如果這個人真的是那種依附男人爲生的人,他寧願當沒見過這個人,也不想四叔再受一次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