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向窗外,窗外不斷飄過各種景物,很不真實,凌生默的臉上是迷濛,以後的以後要怎麼面對這一切。
司馬睿的眸光一直沒離開過凌生默,她眼底淡淡的憂傷讓他心微微一刺痛,他是多麼不想逼迫她。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身上的滄桑讓他震驚,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年輕的女子身上會散發出暮老的氣息。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否則青春盎然的年紀,怎麼會笑起來都那麼複雜悠遠。那時他就想要保護她。
“不想去,我可以送你回去。”司馬睿不忍強迫她,他輕聲說道,聲音雖不溫柔,可關心溢於言表。
凌生默微微側頭,眸光不知怎就放在了司馬睿的下頜處,她沒有開口。
他應該是一個涼薄之人,沒想到他重情,親情在他的心裡如此重要。
“身體不舒服?”司馬睿微擰起眉,眸光在在眸中變換了幾次。
“沒有!”凌生默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聲音卻是疲憊荒涼。
司馬睿剛想開口說話,凌生默就按住了司馬睿放在腿上的大手,他的手帶點粗糙,讓人很有安全感。
凌生默嘗試喊哥哥,可張了閉了嘴,聲音發不出。
司馬睿看看他手背上那隻白嫩的小手,再看凌生默張了閉了的嘴,眸光復雜地閃爍,臉上更是難得浮現讓人難懂情緒。
手慢慢收緊,倏地手了回來。
“別勉強了。”聲音很淡,應該沒放入多少感情進去。
凌生默看着空空的手,扯動了一下嘴角,手緩緩收回。
沉默,心臟在這一片沉默中緩慢有序地跳動着,平靜,一種變態的平靜。
“你不欠我什麼。”凌生默看着那張冷凝的臉龐,她想了許久,只有這一句可以說。
對不起,爲了自我保護,她一再冷臉去打碎他的好心、他的關心。
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天神,他應該是狂傲的,自尊心更是不容人試圖揉碎。可她發現她好像從來對他不留情面,她一再向激怒他,想試探他的底線,這是一種多麼卑劣的行爲。
司馬睿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眼眸微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心裡壓力,對你好,我自願。”低沉的聲音輕輕的,好像一陣風就會被吹散,還好是在車裡,沒有風。
“你說我活得累,可你有何嘗不是。”凌生默輕嘆出聲。
她是感激他的,他一再搭救她,讓她有機會和子謙牽手,一起走人生這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路。
“他跟你說了什麼,對嗎?”司馬睿不傻,凌生默突然對他和顏悅色,這不難讓他猜出。
她一直對他都是針鋒相對的,再知道是他妹妹時,她對他有厭惡、反感……就是沒有一點正面情緒,現在難得不再冷言諷刺,他怎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嗯”凌生默輕輕點了一下頭。
司馬睿臉冷了幾分,眸光更是有着狼一般的血腥野性。
“這不能怪他,他只是心疼他的主子。”凌生默難得好心替別人求情。
司馬睿轉頭,眸光拴住凌生默,說道:“我送你回去。”
他以爲她會答應,可沒想到凌生默搖了搖頭。
“逃避了那麼久,是應該面對一些事了。”凌生默覺得喉嚨裡苦苦的,有股說不出的難受。
大手向凌生默伸去,可僵在了半空,眼睛的複雜,最終放了下來。
“有些東西,是我們不想選擇,也必須承認的。”司馬睿把頭轉向另一邊的車窗,輕吐出聲。
這個男人應該活得很累,一個龐大家族的繼承者一般都過得不容易,子謙就是這樣,他應該和子謙差不多吧,他的故事應該不少,否則身上又怎麼會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那是一種觸摸不到,卻真實存在的冷,即使是滾燙的血液也無法衝散的冷。
子謙因爲有她所以認識了溫度,懂得了溫暖那種東西。可他呢?他應該還沒有東西讓他感到溫暖吧。凌生默不知道她什麼就聖母情懷了,關心他過得好不好,可能他是一個在她背後默默付出保護她的人,所以心裡對他存在感激,希望他過得好。
對,過得好,人生苦短,如果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生活的樂趣,快樂的味道。那對一個人來說是多麼的殘忍。
“我知道,我選擇了面對。”凌生默還在看司馬睿,他臉上的冰冷就像是寒冬裡的冰川,冷,連骨髓都有一股涼意。
“可我不保證我會對她好言好語,你知道,一旦委屈鬱結於心,心就會泣血,那種痛,可以痛到讓人麻木。”凌生默收回視線,眸光有點飄悠。
司馬睿轉頭,看向凌生默,眸光裡有淡淡的關心,可他卻緊抿着脣。
“有一種痛,真的可以毀掉一個人的一生,讓她身敗名裂,屍骨無存!”凌生默的脣邊有着似有非有的悲傷。
前世,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她的心靈不會就此扭曲,把每個真心爲她付出的人都給醜化了,讓她失去親人、失去愛人。最終蜷縮在黑暗裡哭泣,靈魂從此見不到陽光。她就是一個在黑暗裡行走的怪物。
司馬睿沒有打攪她,他安靜地聽着,她每說一個字,痛就狠狠砸在心裡。
“有些痛時間可以癒合,那是因爲它沒有痛到靈魂;有些痛,不管時間過去了多久,它依然存在,因爲那份痛已經融在靈魂裡再也分不開了。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有一個孤獨的靈魂在暗處哭泣,祈求上天把他身上的痛抽走,可他不知道那痛一旦被抽走了他就會灰飛煙滅。”凌生默嘴角掛着笑容,眼角的淚水滑過臉頰,沾溼了她的笑容。
司馬睿眼裡有股霧氣,眼角腫脹難受,不過最終那股霧氣在他的眼裡轉了幾圈就消失了。
“她問自己恨嗎,恨呀,怎麼會不恨,每次疼得死去活來,她就恨不得也讓那個女人承受她的痛,痛了那麼多年,她怎麼可能會忘記那種彷彿靈魂被鞭打的痛,呵呵……改爲愛人,可她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凌生默不知道她此時臉上的悲傷多麼讓人心痛心碎。
曲起的食指挑起了剛從凌生默眼角溢出的眼淚。
“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吧,別一個人承受。”司馬睿難得有溫熱的話說出口。沒錯是溫柔,一種讓人有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感覺。
凌生默彷彿聽不到司馬睿的話一樣,她深深地陷入了那弄致命的悲傷之中。
“是子謙,他用盡他的一切來拯救我出黑暗,他像一縷刺目的陽光。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愛可以這麼偉大,讓一個人爲另一個人失去性命和幸福。如果不是他,我就只能在黑暗裡沉淪,被滾入無邊無際的漆黑之中,隨着時間的流逝,我便與黑暗融爲一體……”
手被人握住,緊緊的,有點想子謙握住她的樣子,凌生默帶着幾分茫然地看向眼前的人,當那張俊美的臉龐在她面前逐漸清晰時,她才知道司馬睿握住了她的手,好像是怕她不小心又掉進那片黑暗一樣。
“一切都過去了。”沉啞的聲音響起。
“別哭了。”聲音很溫柔,好像怕聲音一大就會打碎她的魂魄。
“對不起,我只是……”凌生默說不出話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和司馬睿說出心裡深處的話,這種話,她不敢告訴子謙,她不想他一而再地讓他擔心。
“沒事。”單單就兩個字,司馬睿卻說得很有分量,彷彿這兩個字在他心裡轉了好久才吐出。
凌生默靜靜地看着司馬睿,她感覺到被他握住的勁大了幾分。
“以後你不會再有傷痛。”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她,一旦讓他知道有人想摧毀她脆弱的靈魂,他就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讓那人嚐盡地獄般的殘忍和痛苦。
司馬睿像說出一個時間永久的誓言。
“謝謝你,我沒事。”凌生默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誓言讓她信了,沒有一點的懷疑,因爲他是她哥哥吧!
司馬睿拿出深藍色的手帕,傾身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乾眼淚,他的眼神是那麼的認真,就好像凌生默是一塊被人捧在手心裡的珍寶。如果此時子謙在這裡的話,拳頭肯定會揮向司馬睿那張讓女人尖叫的臉龐。
凌生默呆呆地看着司馬睿,在一刻她多想把心中的哥哥喊出來,可不知道怎麼了,即使她即使全力,嘴巴也張開不了。悲傷已不復。
“快到了。”輕柔的聲音像夢幻般出現在現實。
凌生默眨了兩下眼睛,眸光忽閃了兩下。
“我知道了,你…可以讓我單獨見她嗎?”凌生默開口問道。
她不想司馬睿站在她身邊看着她,許是不想讓一個本不快樂的男人徒增愧疚吧,他一直都認爲他欠了她,他應該是和她一樣固執,一旦爲自己定位了就很難改變。
司馬睿什麼也沒說就點頭了。
“我不會好好對她。”凌生默很清楚自己的脾氣,她不可能在面對那個所謂的親媽會有好的語氣。
司馬睿收回手帕,他聲音很淡地說道:“我知道。”
“那你爲什麼……”還讓我見她。後面那一句凌生默沒有說出來。
疑惑的光芒在眼裡閃呀閃!
“她只要見到你就很好了。”司馬睿的聲音裡沒有其他情緒,很輕飄,就好像是雲朵輕輕地漂浮在天空一樣。
凌生默安靜地坐着,彷彿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說話了。
車慢慢駛進那棟有四年未見的歐式古典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