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越來越常夢見你媽,大概是她一個人在天上太寂寞了,總想讓我上去陪陪她……”樑爺的話裡話外的滄桑讓人不忍再聽。
“爸……”明明知道這是父親的哀兵之策,他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吃這一套,每次只要父親悽悽慘慘地在耳邊嘮叨上幾句,他就毫無抵抗能力地丟盔棄甲了,“你要說什麼就直說了吧。”
“有些人註定不屬於你,就不要強求了。”樑爺目光灼灼地直視他。
樑昊下意識地想再點一枝煙,卻又猶豫地看了父親一眼,停下了動作苦笑,“我早就已經放棄了。”
“你心裡還沒有放下,”樑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可惜我的大腦控制不了我的心。”他賭氣似地看向窗外。
“我年輕時並不愛你媽,”樑爺也隨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樑昊並不意外,印象中的母親並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絕色,只能算是溫柔清秀,像父親那樣的人什麼美女沒見過,爲什麼會爲了相貌平平的母親守身如玉,倒是讓他覺得奇怪。
“我當時愛的是我的高中同學,她是我們學校的校花,那個年代的衣服沒現在這麼花哨,都是灰撲撲的衣裳卻擋不住她的風姿綽約,我像瘋了一樣地迷戀她,甚至用她家人的安全來逼她和我在一起,她答應了,可是她恨我,不過我纔不在乎,只要能得到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以爲她有一天會感動或者認命,結果卻換來她在我胸口上的這一刀。”樑爺神色平靜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受過最重的傷,它差點要了我的命。”
樑昊一臉肅然,父親一向以奸猾狠戾出名,普通人哪裡近得了他的身,就算是那些難纏的對手也都要不了他半條命,卻沒想到竟會栽在他最愛的人手裡。
“人這一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只要痛了,自然而然就放下了。”當年痛徹心扉的往事現在說起來竟然是這樣淡然,如鳥飛過天空,沒有一絲痕跡。
“我和她還沒有到你當年那個地步。”樑昊不自然地笑笑,不敢承認自己曾經也有過和父親相似的念頭,如果自己真的那麼做了,她的反應恐怕會比那個女人還要激烈吧,“我努力地和她成爲普通朋友和合作夥伴。”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不和她談文博地產的事?”樑爺直接點出此番的來意。
“她還太小,文博地產的局面這麼混亂,你怎麼能把擔子放在一個還未成年的女孩子身上?”樑昊有些焦躁。
“那丫頭精明似鬼,利弊權衡她自己不會嗎?用得着你一個合作伙伴爲她操心?既然你把自己定義爲合作伙伴就不要忘記了你的身份和立場。”樑爺臉一沉。
“問題是我不看好她,她的確是有些投資理財的才能,但並不意味着她能夠管理得好一個公司,何況是一個那麼大的爛攤子,我們何必強人所難,到時候達不到目的,於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處。”樑昊皺眉。
“就算她不會管理,有我們在後面,我就不信以她的能力連個傀儡都當不好。”
“你覺得以她的性格會甘心做我們的傀儡嗎?”。
“我不是讓你強迫她妥協,那丫頭是個聰明人,會對我們開出的條件動心的。”
“爲什麼一定是她?能夠到臺前爲我們挨槍子的人並不難找,爲什麼就一定是她?”
“爲她的安全擔心?”樑爺的笑中有着譏諷,“就打算一輩子把她這麼藏着掖着?你以爲這麼做是爲她好麼?你以爲那丫頭會領情嗎?嘖嘖,你真是不瞭解她啊。我說兒子啊,做爹的不想你在情路上走得太坎坷,可是這個跟頭你是栽定了,人家的野心可比你大,沒有一條蛟龍是願意一輩子被困在池塘裡的,你的那些想法都太多餘了。”
樑昊默然不語,他不想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就算做不成情人,只要她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她喜歡玩投資,他便給她錢玩,他自私地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的才華和能力,怕的就是給了她一雙翅膀,她便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你要是不想說,也變攔着不讓我和她說。”樑爺對範雨瑤這個小姑娘倒是真心欣賞,雖然只接觸過幾次,但對她的脾性也有了一定的瞭解,做生意和混江湖一樣,講究的是雙贏,他可是很期待能和這個丫頭結個善緣。
“不用了,我會和她說的。”他無力地笑笑,還是妥協了。
樑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媽當年是個老跟在我身後的小屁孩,我當時覺得這個女孩子怎麼這麼煩呢?竟然爲了我可笑地離家出走,她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我收留她一個廢人有什麼意義?可是當我受傷快死的時候是她救了我,是她不眠不休地照顧我,也是她會爲我心疼地流淚,當別人叫我魔鬼,詛咒我去死的時候,只有她用那種崇拜相信的眼神看我,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不會有另一個人會像她那樣對我……”
樑昊記得那如小白兔一樣單純脆弱的母親,永遠都是溫柔怯怯地微笑着,只有在父親面前會忍不住兩眼放光,父親不常回家,但每次回家,母親總是能高興上好長一段時間,很難想象那個如菟絲花一樣的女人,竟然有勇氣爲了愛情背離自己的家庭。
“你知道你母親臨死前對我說什麼嗎?她說無怨無悔……”樑爺的表情詭異,彷彿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帶血的雨夜,心愛的女人微笑地死在自己的懷中,受到驚嚇的兒子在一邊嚎啕大哭。
就算後來父親的確愛上了母親,但那時候一個混黑道的能給予自己妻子的愛究竟有多少,一天到晚在外東奔西走,因爲擔心安全而失去自由的母親只能如一隻囚鳥一般被孤獨地住在小樓裡。
樑昊並不想想起這些往事,沒有人願意一再回憶母親爲了救自己而死去的畫面,他煩躁地揉揉眉心,“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