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8.595 好像闖禍了
想念宮裡的御食,想念宮裡暖香鬆軟的被褥,更想念宮裡那些雖然勾心鬥角、在他面前卻也溫柔的可人兒們。
哪像如今,他只能圍着一牀雖然不算破,卻絕對稱不上舒服的被子,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裡忍受着一股股的寒風。
也不知他當時腦子是怎麼一抽就跑了出來,難道真是日子太好過了,讓他看不清自己了?
可當他連暗無天日的屋子都沒了時,李旬更加懷念宮裡的美好日子。
站在凜冽的寒風中,身後的十幾輛馬車和凍的同樣瑟瑟發抖的護衛們就是背景,李旬只覺他的人生都灰暗了。
剛剛還嫌棄不暖不亮的房子,如今也住不上了,這大晚上難道就讓他在寒風裡過一夜?
護衛們快手快腳地在李旬坐的那輛馬車裡填了炭盆,又用厚棉被把馬車四面都蓋的嚴實,很快馬車裡就暖了起來,再把還站在風中凌亂着的李旬扶上馬車。
撲臉的熱氣讓李旬恢復一些思考能力,抱着手爐就開始思考人生。
雖然賀樓遠沒再派人來勸他回宮,但時值臘月,眼看不些日子就要過年,他也不是沒有回宮的理由,就好比說過年了,回宮去與太皇太后一家團聚不就是好藉口?又何必一定要看賀樓遠的意思?
明誠如今是皇上,又是他的兒子,他這個太上皇要回家還有誰攔得住?再說,除了賀樓遠那傢伙之外,誰敢對太上皇回宮提出異議?就是賀樓遠的奚落和冷嘲熱諷,他都可以無視的。
於是,李旬想要回宮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已經強烈到等不及天亮了,讓護衛趕着馬車奔向皇宮。
因着天冷他也有許多日子不曾沐浴過了,他不但懷念溫暖的屋子,舒服的大牀,更懷念燒得熱熱、還散發着淡淡香味的浴池子,這次回宮他一定要好好地洗洗泡泡,把身上從裡到外都洗的乾乾淨淨才行。
只是如今他住的這處院子離着皇宮太遠,差不多要穿過一個京城,等他們巴巴地趕着馬車趕到離着最近的宮門時,天色雖然沒亮,卻也不早了。
在皇宮門前看到一輛輛的馬車等候着,幾隊皇城守衛在門前驗看腰牌,驗看過無誤的就可以趕着馬車進宮。
李旬一時想不到這些人是做什麼的,有明白的護衛就道:“回萬歲,這些是每日負責宮裡採辦的車輛。”
從前,李旬花錢只憑興趣,從來沒想過國庫的銀子賺的有多不易,在經過這些日子在宮外受的苦後,李旬才終於體會到賺錢的不易。
當看到整個皇宮一日就需要採辦這許多物資,李旬深深的心疼了,想不到皇宮裡每日用度竟然這麼多,這得養多少吃閒飯的?看來回頭他得把這事說說,沒用的人就都打發出去,可不能讓小小的明誠養成窮奢極欲的性子。
讓護衛們把馬車趕在隊伍的後面,等待檢查了進宮,若不是不願‘先’皇回宮的消息太快地傳出去,也是怕賀樓遠再派人爲難,李旬倒也沒想直接道出身份進宮。
左右他們想要進宮都不難,不但他的護衛們因之前差不多每日都要進宮當值而有身份腰牌,就是李旬出宮前也帶了一塊腰牌。
終於,過了大半個時辰才輪到他們的馬車,李旬站在車外凍的瑟瑟發抖,進了宮門,除了身份實在特殊或是被准許乘車坐轎進宮的人,都得用腳走着,李旬既然不想泄露身份當然也不例外。
終於混在車輛之中進到皇宮,因爲他們趕着的馬車裡裝的都是食材,倒沒引起誰的懷疑,只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想要脫離送貨的隊伍也不容易,於是,李旬與護衛們因送來的車裡都是食材,便被送到了御膳房旁邊堆放食材的小院子。
御膳房大總管挨個車子驗看,越看臉色越黑,這送來的都是什麼?除了一車車的乾貨就是要爛了和凍壞了的青菜,早就知道採買這塊是肥缺,很多采買的太監會以次充好,只要不是太過,能保證皇上和宮裡幾位重要主子吃的都是好食材,剩下的他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可如今瞧瞧這一車車的東西,怎麼也得有幾千兩銀子,竟然都是些爛菜和乾菜,也不知道是哪個髒心爛肺的採買回來的,反正這種低廉的食材他都不屑於做。
回頭就跟寧遠王妃說說,莫不是欺皇上年幼,這些奴才們個個都想着自己的小金庫,若是長此下去,皇宮裡可不越發的烏煙瘴氣了?
而最重要的是,有人已經做到如此明目張膽、無所顧忌了,竟然連跟他打個招呼都沒有,明顯沒把他看在眼裡,這可是讓他最無法接受的。
越想越覺得自身擔子很重的御膳房大總管臉越拉越長,對送貨過來的護衛也冷着一張臉,“你們這食材是從哪送來的?瞧瞧都是些什麼東西?這樣的東西,是讓咱家給太后吃,還是給太皇太后吃,或者是給皇上吃?”
見大總管沉着臉,護衛的目光就往李旬身上瞄,結果就見李旬一雙眼睛就盯着御膳房的方向,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就是護衛瞧了都臉紅。
雖然之前的日子是苦了些,可他們也沒餓着太上皇,怎麼就讓他露出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不過,這御膳房裡傳出的味道還真是香啊。
護衛仔細地聞了,竟然有鮑魚粥,還有小籠包的香味,當初在宮裡侍候李旬時,李旬也賞賜過不少讓他們吃,所以一聞就能分辨出來這些美食,再一想到那些美食的味道,口水沒忍住就流了出來。
趕緊用袖子擦過,就看到御膳房大總管鄙夷和自傲的神色,護衛黑線了,他也是吃過見過的,竟然因爲太久沒吃過好料而丟這大人。
可轉念一想,跟饞的都不知掩飾的太上皇一比,他這也算不上什麼。
大總管等了一會兒,見這個明顯是領頭人的護衛也沒回答他的責問,只顧着垂涎於御膳房的美食,氣不打一處來,“你這人,咱家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嗎?就你們送來這些東西,咱家不能收,誰讓你們送進來的,你們就去找誰。”
護衛纔想起大總管跟他說的話,以往在宮裡侍候時,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內幕,除了那些重要的主子,宮裡不受寵的妃子和宮女太監到了冬日可不就是蘿蔔白菜和豆腐之一類的?
就是菜乾還是後來纔有的,如今倒是嫌棄起菜乾不好了,想到太上皇回宮了,他們也不用再像從前一樣忍氣吞聲,再說這些菜乾雖然被搓摸的不像樣子,可又沒要誰的錢,何苦受別人的氣?
看旁邊也有同時送食材過來的車輛,人家車上的貨雖然也未必有多好,至少瞧着像樣子,擺的也整齊,更沒有像他們車上那樣一看就像是在地上打了多少個滾,再撿起來的樣子,當時腰板拔的直直的,盯着大總管道:“差不多就行唄,再說咱們也沒賺到銀子,貨都送進來了,難不成還讓咱們拉回去啊。”
大總管原想着按着以往的慣例,這時候就得給他塞幾個銀子,他再睜一眼、閉一眼就過去了,卻不想這護衛竟然敢跟他頂嘴,這些年在宮中,除了主子們,誰看了他不是一臉恭敬?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當時脾氣就上來了,“讓你們拉回去咋的?就你們這些車上的東西,敢欺詐到宮裡,咱家就是讓人打你們一頓趕出去,你們也得受着。”
護衛似乎感受到大總管的怒火,想着先服個軟,有什麼回頭再說,結果還沒等他說什麼,大總管一聲令下,御膳房的小太監就出來一羣,還有那些操着鍋勺的御膳們也跟着湊熱鬧。
因前些年御膳房發生過大事,尤其是臨過年了,這邊的看守更嚴密了,就是宮中的侍衛都派來不少,御廚們更是個個嚴陣以待,就怕再發生當年的事。
若真論身手,能被李旬帶着出宮保護,這些護衛個頂個都是身手了得,可在皇宮中,他們不好把不知情的太監和侍衛們打傷,更因爲進宮不能帶兵器的原因,之前佩戴的兵器都放在一輛馬車裡,由兩個護衛留在外面看管着,只等送太上皇回宮後,他們再出去取。
可他們不好動手,人家對他們動手就完全沒壓力,手上又是明晃晃、亮堂堂的大刀,若他們真敢反抗了,打死也不論。
何況還有李旬之前說過進宮要低調,儘量不要寧遠王的人知道他這個太上皇回宮。
於是,不怎麼敢動手的護衛們,連着聞着美食很無奈的李旬一同被轟出了皇宮,連身上的腰牌也被收了回去,像他們敢送這樣的菜進宮,絕對要把他們採買供貨的資格給剝奪了。
而等事態平靜下來,自覺立了一功的御膳房大總管,拿着太監們剛送上來的腰牌就有些發愣。
腰牌是真的,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可瞧着腰牌上面的字怎麼看都不是發給宮外送貨之人的腰牌啊,中間那個大大的御字,可不是外面隨便什麼人都能發的。
再聽旁邊的小太監說起誰誰瞧着眼熟,好像誰誰的話,大總管就覺得脊背有些發涼,他好像惹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