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
芙蓉帳暖,本應是一晚春宵,但榻上的一男一女卻是靠背而睡,各有心事。同牀異夢,莫過於此。
今日宗政清月親自送湯至御書房,噓寒問暖,上官且行是怎麼不可能拂了這美人意了,很快便同她回了昭陽宮,良辰美景,洞房花燭,只餘那一對明燭無聲燃燒。
但是歡愉過後,上官且行就假寐睡去,沒有半點溫存軟語的心思。
宗政清月雖然剛入宮不到一天,但是她明目張膽的各類動作,他都盡收眼底,卻默默容許着,其實,他一直都需要這樣一個殺伐果斷、精明能幹的後宮助手的,而宗政清月,不論是身份背景,還是樣貌心機,都無一不是最適合的人選,那麼此刻,他不是應該高興的嗎?爲什麼,他非但不覺得高興,還會有幾分心累呢?
他不禁會想起太醫院的那個女人,此刻的她會在做些什麼呢?其實他更希望此刻躺在他身側的是那個女人,那個完全不遜色於宗政清月的楚一憂。宗政清月縱然無可挑剔,但是卻沒有楚一憂的那份愛憎分明,宗政清月可以在他面前露出十二分情意,但是卻遠不及楚一憂眼中對他的那一分恨意來得真,宗政清月會對他如此,也不過因爲他現在是天商朝的皇帝吧,那如果他不是呢?但是楚一憂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依舊那般冷言冷語不給面子吧。
如今自己的枕邊睡着的是一個怎樣的蛇蠍美人呢?她雖然能幫他除掉各種阻礙,解決他不方便出面的各種問題,但是花叢走遍的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宗政清月對他到底有沒有情意呢?宗政清月和他一樣,根本不愛他,他們兩個人的結合,無非是一場政治聯姻,她畢竟是天禮國的公主,流着天禮皇族的血,她保不準哪天就會把矛頭對向了他,所以他不得不提防,更別說和她之間有什麼情愛了。
但是楚一憂不同,楚一憂有血有肉,鮮活至極,她可以狠辣,也可以柔情,更重要的是,她沒有野心,對於權勢,那女人蔑視至極,就算他把他的江山捧到她的面前,她也未必會要,恐怕還會譏諷他一番。這樣的人兒,纔是塵埃落定後他想要的。
只是現實爲何又讓他晚且歌一步,失了自己的心,卻換不來那人一個回眸呢?
他不希望到最後仍然是現在這樣一個局面,他不要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提防枕邊的人會不會對自己不利,帝王怎麼了,就一定要是孤家寡人嗎,他也要追求一次自己內心想要的。所以他也要有所行動了,宗政清月和且歌都在想着怎麼對付年家,而他就要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了,他不能讓自己等太久,也無法等太久,待除掉年家後,他所有的準備也該派上用場了。
宗政清月也是睡不着,今晚上官且歌對她的冷淡不是沒有給她挫敗感的,她自認爲已經是女子中的第一人,卻萬沒有上官且行竟然沒有上心,表面上的寵愛與縱容,都不過是做戲給他人看罷了,上官且行,是不是連碰她都覺得違心至極呢?
她一早就知道上官且行迷戀於楚一憂,只是沒想到,他對楚一憂,已經不僅僅是迷戀那麼簡單了,恐怕已經到了癡情的地步了!上官且行心裡有了楚一憂,自然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連她也不例外。
真是好一個楚一憂啊,怎麼什麼男人都爲她要死要活的了?她的皇兄是這樣,她曾經鍾情過的上官且歌也是如此,到如今,連她想要依附
的上官且行竟然也這樣了?
不過上官且行的心不在她身上不要緊,她也壓根不稀罕男人的情愛,想要得到某些東西,就要有所犧牲的,她想要的母儀天下,就註定了她要無情無愛,所以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愛上了楚一憂也沒關係,只要楚一憂沒有妨礙到她的計劃!但是如果楚一憂敢阻礙她的計劃的話,她可不管她是多少人鍾情對象,她照除不誤!她想要的,從來沒有人能夠阻擾!
她入宮前後的動作上官且行應該是知道的,她也不怕他知道,她爲上官且行清掃掉了這些阻礙,恐怕他感激她還來不及呢?只不過這些阻礙清掃掉了,難保上官且行不會將她當做新的阻礙而欲除之,她甚至覺得,上官且行只是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利用她除掉那些人後,自個再出手除掉她宗政清月,然後再扶楚一憂上位,上官且行會這樣想,她宗政清月難道會想不到嗎?
上官且行到時若是真這樣做的話,那她宗政清月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她甚至會比他早一步動手,憑她和那人的力量,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只不過這其中還夾雜了上官且歌和楚一憂,上官家的兩兄弟感情因爲楚一憂已經破裂,不僅無法團結甚至還互相猜忌,如果她再煽一把風或者點一把火,這兩個人肯定要互相爭鬥了,那麼到時又是誰漁翁得利了呢?
若要比算計,她宗政清月也不輸任何人!
紫燕築巢早,鴛鴦反目時。明燭依舊燃燒,只是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夜將盡,待破曉,年府書房的燈卻長久不熄。
“王爺,您確定,明日就要動手嗎?”心腹年瑞望着自家王爺剛毅的面龐,微有些擔憂。雖然王爺早有準備起兵,但明天是不是太快了呢?
不說天商城內還有一個宗政清明未去,就說上官且歌西營的人馬,如果正面交鋒,怕是要血戰一場。何況他們的準備尚未充分,實在不是出手的好時機。
“上官家的兩兄弟欺人太甚,當我年府真的無人嗎?”年鎮北重重地拍了桌子,說道:“明日動手,正好給他們個措手不及!”
原本想借用年尋容肚裡的孩子再拖上一段時日的,但是如今年尋容已然小產,而上官且歌今晚當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父子二人,上官且行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就說明上官家的兩兄弟很快就會象徵辦法除掉他年家了,那不如先下手爲強,何況這口氣他年鎮北怎麼也吞不下了!更重要的是,爲了保住華兒的命,他竟然把那樣幾乎能呼風喚雨的東西交給了上官且歌。
但上官且歌以爲他年鎮北沒了那樣東西,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嗎?他年家軍在天商城外不遠的燕州可是有十萬人馬,足以抗衡上官且歌的西營人馬,他於國公府也早有商量,雖然楚朝陽嘴上沒有同意,但楚老國公可是參與了他這件事,所以至少他的禁衛軍是要置身事外的,而安在古的侯府軍隊被派到充州平亂,所以京城最多隻剩下皇家的暗衛人馬可以抵擋,而這些人來他暗地裡訓練了好幾千人的死士,如今也正好派上用場。
兵馬上已經足夠,那他只要在行動上加以謀略就可以了,對於上官且歌和宗政清明,誰都知道楚一憂是他二人的致命弱點,所以只要控制住了楚一憂,這兩個人絕不敢輕舉妄動。至於宮中的暗衛,年鎮北微一思索,說道:“派人通知太后,她這些年在宮中培植的
勢力也該出動了!”
當初上官浩消滅炎月王朝,所成立的天商朝是他和楚羽二人共同替他打下的,所以有三分之一的功勞應該是他的纔對,但上官浩表面上稱兄道弟,實際上卻諸多忌憚,逐原一戰楚羽說是被他害死的也不爲過,而他年鎮北聰明,懂得收斂鋒芒,這才逃過一劫,但是上官浩的兒子又不放過他了,那他是怎麼也不能任人宰割了!
“是!”年瑞不敢違抗,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王爺,起兵這件事您不打算通知皇后娘娘嗎?”王爺寵愛世子,不願讓他置身其中,所以今晚一回府就派人將世子送到了城外的嵩山寺,但是皇后娘娘呢,她現在在皇宮裡,宮裡的消息是她身子極虛,若是如此,她豈不是很容易受人挾持?
“不用了!成就大事總要有所犧牲的!”年鎮北淡淡回道。他那個女兒進宮爲後本來就是一步棋,如今年尋容昏迷不醒,就算醒來也沒有幾天可活,那倒不如,棄了!
年瑞面容一驚,王爺他
“成大事者,不擇手段,哪怕是親生骨肉,也可以親手屠之!”年鎮北笑着說道,聲音裡透着一股狠辣決絕。
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犧牲難免,在所不惜,但這換來的到底是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還是黃粱美夢一場空呢?年鎮北不知道,待知道那一刻也爲時已晚。
驛館。
“年鎮北的動靜不小吧!”宗政清明手裡把玩着一支新得的玉笛,他一直以來都是習慣吹簫的,可是如今好像覺得玉笛也不錯了。
屠逐站在他身後,回稟道:“年府書房的燈一直未熄,而前後共有四批人出了年府,最開始一路是護送年世子去城外嵩山寺養傷的,第二路是往國公府方向的,第三路則是出了城東,燕州方向,而最後一路是皇宮!”
“上官且歌這麼一逼,倒真是把年鎮北逼急了呀!”宗政清明揚脣一笑,說道:“嵩山寺?倒是好地方!明兒你也替我去一趟吧!”
“是!”屠逐應道。他知道宗政清明話裡的意思,年鎮北既然決定這麼做,那麼年家就沒有一個人能置身事外。
宗政清明將玉笛小心放下,輕笑道:“那麼上官且歌呢?”
“放年家父子走後,上官且歌提着一壺酒就出了大殿,左擁右抱地去了承乾宮,除了和下屬莫寒見上一面外,一晚上沒有動靜,到如今應該還在沉睡。”屠逐繼續說道。
“沒有動靜,便是最大的動靜!”宗政清明如玉般的容顏更是一燦,看來上官且歌已經做好各種部署了,不然他怎麼可能安心睡他的大覺呢?
今日當着所有人的面,上官且歌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年鎮北那等好面子之人又怎麼會受得了?何況上官且歌還拿走了那樣東西,原來他苦苦找尋的那樣東西竟然在年鎮北手裡,這年鎮北倒也深藏不露,只是上官且歌如何得知他有那樣東西呢?而他毫不避諱地當着他的面向年鎮北要了那樣東西,又有什麼用意?
“她那邊如何?”宗政清明繼續手執玉笛,望着窗外明月,淡淡問道。
“楚三小姐最近忙着查喬嬈一案,和喬寒香、董杏林二人走得近了些,但是和清月公主的關係好像不大好。”屠逐當然知道宗政清明口中的她是誰,太子對這楚三小姐的感情好像變深了,最近頻頻問起她的事,其實他今晚不是剛見過楚三小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