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典胖子笑容滿面,上一週的數據出來了,果然業績比原來翻了一番不止。
李俊東就說那從這周起以後每兩週淘汰一個。
典胖子說這樣好,以後他找新人的壓力就小很多。
躺在牀上把那張王秀雲送他的明信片拿在手裡反覆看。李俊東的心思又飛了,重生以來雖然還沒有見到喬曉慧,但能天天看到她的字跡,他也莫名地興奮。
但這張卡片畢竟是她送給王秀雲的,王秀雲還在上面加了幾個字,看着看着,他就難免不想到王秀雲的病,想到他們一家人,他又覺得胸口總壓着一塊石頭。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在默默祝福,當月光灑下時候我在默默祈禱,流星劃過的剎那我許下心願,祝願正在看這明信片的你早日康復!!”
這樣的話出現在成人的世界裡,你也許可以看成一句客套,但出現在一個十七歲少女的筆下,李俊東知道那是一份同學間最真執的感情。
喬曉慧希望王秀雲早日康復!
……
電話響了,是蘇紫打來的!
經確認她的那篇《調查報告》又將出現在明天的《枚江教育報》上,這篇文章是她實實在在地因爲受到了李俊東的影響而產生的想法,所以她想請李俊東吃宵夜。
李俊東看了一下時間覺得有點晚了,但他今天真的很想喝酒,就說在校門口等她。
沒多久,蘇紫來了,身上穿着一件紅色的長呢子外套,腳上穿着一雙棕色的長筒靴,手上還戴着黑色手套,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女大學生,頗有一位大記者的風範。
“去哪裡吃?”李俊東問。
蘇紫回答說:“吃個宵夜,隨便哪裡都好,你不是喜歡去那個周衛民那店嗎?”
“今天你請客,我不想去那兒!”
“你想宰我啊!”
“只是覺得他那店子檔次低了點,與你這身盛裝還有你這大記者的身份不協調!”
“少來這一套,就帶了一張十塊的錢!”
李俊東無奈,說:“就他們斜對面第三家!”
蘇紫反問:“那檔次還不是一個樣?”
既然是蘇紫請客,不去周衛民店裡,他是怕到時周衛民不肯收他們的錢,再加上這個蘇紫好奇心太重,如果讓她知道他與周衛民合夥開旁邊的店子,那他又成了訪問對象了,估計她得有幾十個問題要問他。
雖然當他的“快樂老家唱吧”真的開起來,最終全校人都會知道,但在沒正式開張營業之前,他不想跟任何人說,於是笑說:“那家牆壁白些!”
“什麼爛理由!”
蘇紫搗了他一拳,然後二人一起過去。
李俊東點了一個炒田螺,蘇紫炒了個米粉,然後李俊東一次性要了四支啤酒,蘇紫說今天沒問題想問你,不幫你喝酒,你一個人能喝那麼多嗎。
李俊東笑說,酒量是慢慢練出來的,上次與周衛民喝了三瓶沒醉,今天有美女請客就加一瓶。
蘇紫已徹底被李俊東的神邏輯打敗了,說真的只帶了一張十塊的錢,超額的錢你自己得付賬,李俊東又微笑着幫她叫了一支飲料。
感覺到李俊東今天有點不對勁,蘇紫說:“今天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李俊東喝了一口酒,說:“有美女請我喝酒我能不受刺激。”
蘇紫說:“別裝了,心中有事就說出來了聽聽?”
幾口酒下肚,有些話不吐不快,他就邊喝邊說。
“王建文的妹妹病了你知道的!”
“上次典胖子他們去醫院看望她我知道,具體什麼病我還真不知道?”
“白血病!”
“聽說很難治?”
“俗稱血癌!”
聽到“癌”字,蘇紫也沉默了一會,然後再問:“醫生怎麼說?”
李俊東說醫院建議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這幾個字典胖子他們聽不懂,但蘇紫聽得懂,然後她問:“也就是說要轉院回去了?”
李俊東說:“是的,今天他們已經出院,現在一家人都在我的出租房,明天就回老家!”
“一絲機會都沒有?”雖然沒有見過王建文妹妹,蘇紫也有些難受。
李俊東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乾,嘆了口氣道:“最可怕的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那樣一了百了,不痛苦,還是明明有機會卻不敢去抓,或者抓不到!”
蘇紫再追問爲什麼這麼說,李俊東就把他們兄妹倆其實已配型成功,可以做骨髓移殖了的事說出來。
蘇紫說這樣回去就是等死,三分之一的機會也得搏啊,女兒才十七歲,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呢!
李俊東又把醫療費用的事與他們家的財務狀況攤開。
蘇紫也沉默了。
她知道了李俊東的痛苦,因爲他手上就抓着有三萬塊錢,看到自己室友的妹妹轉院回去卻不敢跟聲張。
默默地爲自己倒了一杯酒,也將李俊東的杯子滿上,她想陪他一起喝。
酒喝到微醉時,李俊東從懷裡拿出了那張對他來說無比珍貴的明信片,說這是王秀雲送我的,漂亮嗎?
蘇紫接過來把上面字看了一遍,不解地問:“這是別人送她的吧,怎麼轉送給你了!”
李俊東收回明信片塞進懷裡,又深深地喝了一杯酒,說:“是的,喬曉慧是她同桌,這是喬曉慧送給她的,她看我喜歡這明信片,就把它送我了!”
蘇紫說:“這樣也行啊!”
李俊東以爲他不信,就指着上面王秀雲寫的字,蘇紫說看到了,寫着:“謝謝哥”。
李俊東說信了吧,蘇紫說信了,但人家送你東西,明天人家回老家了,你也得買點東西送人家纔好。
李俊東覺得她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就端起酒杯說幹了。
看到李俊東真的醉了,蘇紫就買單,老闆說十八塊五毛。
李俊東腦子還清醒,只是身子有點晃,說超出的部分我付,蘇紫就拿出了一張一百的,李俊東說她說謊騙人,蘇紫說我說只帶了一張十塊的錢是真的,但沒說沒帶一百的,李俊東說女生漂亮就好了,還這麼聰明瞭得扣分。
氣得蘇紫又狠狠地砸了他一拳。
這一拳真把李俊東打痛了,本來就喝了酒就腳下不穩,身子一閃差點摔倒,蘇紫連忙扶住他。
晃了一下,驚出一身冷汗。
搭着蘇紫的肩膀站穩,李俊東的酒醒了不少,說了聲謝謝。
走出小店,外面的風有些冷,李俊東越來越清醒。
在校門口看到一個電話亭,他讓蘇紫先進去,蘇紫說都快熄燈了,還不回校,李俊東說想打個電話。
蘇紫看他喝得有點多,不敢走開,李俊東也沒顧她,他心中這時已有了決定,插卡打了一個電話回出租房。
王建文接的,李俊東說我找妹妹接電話,王建文說妹妹睡着了,然後說一張卡片的事兒就不要放在心上,妹妹是真心願意送你的,她知道你關心她。
李俊東說:“不爲這事,明天你們一家先別去車站,在家等我!”
聽到李俊東最後這句話,旁邊的蘇紫驚了一下,她隱約猜到了李俊東要做什麼,有點顫抖地問:“你真的決定了!”
“生死事大,明天讓妹妹自己決定!”李俊東身子還有點飄,下意識地用手搭在蘇紫肩上,一臉神色卻很堅決。
蘇紫擔心地說:“你的錢是貸款來的,並且只有兩年期限,依他們家的情況別說兩年,就是五年也不見得還得起你這錢,你要想清楚!”
“有些事想不清楚的,今天晚上睡好覺才最重要!”李俊東幽幽地回答,嘴裡是一股酒味。
這是一個多麼勇敢的決定,蘇紫無法想象,眼前這個男生是那樣的與衆不同。
但沒有人真正知道李俊東之所以這樣決定的最大原因。
……
12月21日,週二,早上醒來,天空還有些陰沉。
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李俊東覺得天空很晴朗,因爲他夢見了喬曉慧在夢中對他笑!
雖然不明白李俊東要做什麼,電話裡也能聽出一股酒味,王建文一家人都在家等他。
上午九點,李俊東來了,王爸王媽還是那樣客氣,不斷說着感激的話。
閒聊幾句之後,李俊東說有話跟妹妹單獨說,一家人都覺得很奇怪,但還是主動迴避到了門外。
家中只剩下王秀雲時,她一臉驚訝地看着他。
李俊東問:“你知道自己是什麼病嗎?”
王秀雲黯然神傷不說話。
然後李俊東就說,也許家人都沒告訴過你,但你是聰明的女孩,現在我告訴你,你的病名叫急性白血病,到了你現在這種情況只有一種治療方式還有三分一的機會能治好,那就是骨髓移殖。
王秀雲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然後再次黯淡了下去,李俊東說的她其實早就隱約聽到了影子,並且她也知道哥哥王建文去做了骨骼配型,真正要轉院回去的原因是差錢,她是個孝順的孩子,就一直假裝不知道!
“只有三分一的機會,你敢把自己的生命賭上嗎?”李俊東問。
“如果有錢的話肯定願意,但是……”王秀雲的眼淚下來了。
“別難過,雖然醫生說只有三分一的機會,但一個人的病能不能治好,跟病人的意志有很大關係,移殖骨髓過後的化療是很痛苦的,大部分人就是因爲頂不住這痛苦才失敗的,哥哥相信你可以頂得住!”
“但是……”
該說的話說了之後,李俊東打開隨手提着的那個公文包,從裡面一下拿出了大扎大扎的鈔票來。
看到眼前的鈔票,王秀雲驚呆了。
“哥哥的錢是從銀行來的,是帶利息的,你一定不要辜負哥哥還有家人對你的希望,無論多麼痛苦也要挺住!”李俊東說着拿出了事先寫好的借條與筆遞給她簽字。
他的想法很簡單,平白無故地送錢給他們實在太雷人,反正他們一家最近幾年鐵定還不了這錢,以他的賺錢速度,三、五年以後再還他這錢,這點錢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所以他不想給他們全家太大壓力,讓王秀雲簽下這欠條好了,萬一他手術失敗,他們一家人如果怨恨他,就不用還他這錢了,他也落個心安。
顫抖着在借條上籤了名,王秀雲淚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