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立刻回答:“回大小姐的話,奴婢希雁,承蒙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棄,纔能有伺候主子。”
蘇芮然微微頷首,轉而便將注意力又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裡,不禁問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希雁忙回答:“回大小姐的話,這是二小姐特地挑選出來的一對尚好的錦瑟芙蓉和田玉簪,特地讓奴婢給大小姐送過來。”
蘇芮然的目光只在希雁手中的盒子上一瞥,尹荷立刻會意,過去從希雁手中接過盒子,接着便直接當着蘇芮然的面打開。果然見那盒子中放着一對質地水潤通透的和田玉簪子,簪頭用紅玉與芙蓉玉雕刻而成的花瓣細緻的纏繞出兩朵牡丹花的樣子,更爲奇巧的是,那每一片花瓣不過指甲蓋厚薄,尺寸更是要比指甲蓋還略微小上一些,不過每一片花瓣雕刻的形態都各不相同。有捲縮在一起的,也有被風吹舒展開來的。花朵中央用金絲穿透米粒大小的金珠碾成的花蕊,更有種說出的精緻來。
尹荷起初聽聞二小姐送來東西時內心是十分排斥的,也是怕二小姐又藉此耍什麼花招再陷害小姐。但是當一看到這盒子中的玉簪時,就連她也忍不住心生動容。
這樣好的東西,普天之下又有幾個女子能忍心拒之門外呢?
蘇芮然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伸出手,將那盒子中的玉簪拿了一支出來。
尹荷面略驚異,本想阻攔卻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目不轉睛的注視着蘇芮然拿着簪子的手,還是不是打量着她的臉色,十分緊張的樣子。
而與她完全不同的是,蘇芮然此刻正拿着簪子放在面前打量着,一副悠然閒情的樣子,倒像是當真在欣賞春日裡院中盛放的牡丹一樣。而只片刻之後,她又將簪子重新給放了回去,口中卻也不禁讚道:“果然是極好的東西,也難爲妹妹還捨得。”
聽到她的話,希雁當即道:“大小姐喜歡就好,二小姐說了,她與大小姐姐妹情深,自然是應該有福同享的,所以也沒有什麼捨得與不捨得的。只要大小姐能明白她的一番心意,二小姐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妹妹如此,她的心意我又豈會不明白呢?”蘇芮然微微一笑道,“只是我說的捨得也不全是如此,若是我記得沒錯,這簪子應該是二孃之物吧。”
希雁聞言臉色微變,然還不等她開口,蘇芮然又接着道:“如今二孃孤身在外,妹妹雖留在府中卻不得而見,而這對錦瑟芙蓉和田玉在簪本是二孃十分寶貝的東西,只可惜離開相府時並沒有帶上。如此珍貴之物,我若是妹妹也會留在身邊做個念想,又豈會這般輕易送人呢?”
嚴氏當初離開之時,雖然爹爹沒有明確下令在她的行裝上太過苛刻,不過有自己的暗自吩咐地下的下人也不會就這麼輕易讓她帶走什麼好東西。別的不敢說,這對簪子本就是嚴氏的珍藏之物,平日裡除非是出席正式的場合,否則都從不曾見她再戴過。還記得一個奴婢不小心弄掉了花蕊上的一顆金珠而被她打了個半死趕出府中。
所以當初嚴氏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她還特地囑咐過
,這對簪子一定不能讓她拿走。
不過嚴氏留下的東西也全都留在她房中,自己也不曾動過什麼,也是爲了不落人話柄而已。
且不論蘇嫣然是如何拿到的,她如今肯將這對簪子送給自己,那麼也不免讓人懷疑起她的目的了。
希雁的額頭上開始滲出微小的汗珠,左右轉動着眼珠,一幅慌張失措的樣子,過了片刻才道:“奴婢只是奉命送東西過來,不敢隨意揣測二小姐的想法。不過奴婢可以肯定,二小姐讓奴婢送東西過來都是出自對大小姐的一片姐妹情誼。二小姐始終懊悔從前之事,所以還望大小姐能夠再給二小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奴婢倒是聰明,這番話想必是蘇嫣然教她的吧。不過能說到既表明了是主子的意思,又替自己推脫了責任,倒當真是不容易。不過誠如希雁所說,蘇嫣然即便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也還要繼續來討好自己假意投誠嗎?甚至爲表誠意還不惜送上這麼貴重的東西。
想到此,蘇芮然突然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希雁跪在地上,等了許久也等不見大小姐開口,不免緊張不已,雙手緊緊的拽着袖口,身子也因緊張而繃的僵直。
又過來一會兒,才終於聽蘇芮然開口道:“原來如此,那麼你回去告訴妹妹一聲,她的心意我心領了。”
希雁聞言頓時鬆了口氣,不禁面露喜色,忙道:“奴婢明白,多謝大小姐。”
她話音剛一落,便聽蘇芮然又道:“可是不能讓你就這麼空手回去,尹荷,你帶着她去見王嬤嬤,然後讓王嬤嬤還是依舊送一盤桂花糕過去。”
“是。”尹荷應命,走到希雁身旁。
瞧着她朝自己靠近,希雁倒是也機敏,立刻先衝着蘇芮然又行了個禮,口中道:“奴婢替二小姐謝過大小姐,奴婢告退。”
蘇芮然微微頷首,示意她可以起身了。然誰知希雁頓時卻沒有一絲要離開的意思,又接着對蘇芮然道:“還有一事,也是奴婢來時二小姐囑咐一定要說與大小姐聽的。”
沒想到她還有話沒說完,蘇芮然不免覺得有些詫異,但很快道:“還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希雁打量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二小姐說了,今日之事她已經提前同老爺稟報過了,就在今日回相府之後。老爺這幾日公務繁忙,同時大小姐你也要管着府裡的事,所以大小姐就不必再爲此事操心了,爲了大小姐的身子着想,還請大小姐近日也不要去老爺那裡了。”
希雁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緊張,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觸怒大小姐。雖然這些話並不是出自她之口,她也只不過是一個來傳話的奴婢,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太淺顯不過了。
蘇芮然聞言略微沉默了一下,爹爹近來事務繁忙她不是不知,今日她也向爹爹請見不過卻被拒絕。不過現在結合希雁所說的話一想,想必那個時候爹爹已經從蘇嫣然那裡聽到了的德王府的事了吧,所以自己去請見時也纔會覺得沒必要聽自己再
說一次。如此一想,前番自己疑惑之事倒是頓時明瞭了,想必蘇嫣然所說王府之事也一定是避重就輕,那些對她不利的也一定會避之不談吧。
而她之所以會送自己這對玉簪,恐怕除了討好以外,還是爲了讓自己不在爹爹面前挑明王府之事吧。
想到此,她目光又落在了希雁身上,對她道:“我知道了,既然妹妹已經替我說了,我也當偷個懶,省去一番功夫。”
希雁聞言這纔算是徹底鬆了口氣,先前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擔心大小姐會動怒斥責自己,然後斷然拒絕。可若是自己沒辦好,回去在二小姐那邊也沒什麼好果子吃。當真是左右爲難,步步爲艱,不過好在大小姐是答應了。
她當即告退,隨着尹荷一同離開去找王嬤嬤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尹荷終於回來了,一進門就瞧見小姐一個人閒來無事在把玩着那對玉簪,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過去將小姐手中的玉簪奪過,重新放回盒子裡,一臉緊張道:“小姐快別碰這個東西。”
蘇芮然瞧見她的模樣不禁一笑,道:“你那麼緊張幹什麼?從剛纔開始就這樣,難不成害怕蘇嫣然在簪子上下毒嗎?這東西是她派人給我送過來的,若是有毒一下子便可查到是她動的手腳,她可沒那麼蠢。”
雖然心知小姐說的有道理,但尹荷卻依舊還是不放心道:“可即便不是下毒,若是弄出個什麼別的出來,那也是有夠我們受的了,奴婢還是覺得小心爲好。”
“是是是,我聽你的便是。”蘇芮然一邊說着一邊將裝着玉簪的盒子蓋好,然後將盒子交到尹荷手中,對她道,“既然你這麼不放心,那麼這東西就交給你保管了,這麼一來你總算可以放心了吧。”
尹荷接過錦盒,拿在手中,卻忍不住問:“不過奴婢有一點不明,爲何小姐要依照二小姐的安排,爲何小姐不直接將王府之事同老爺闡明。老爺若是知道了二小姐的所作所爲,必定會對她嚴懲不貸的。”
早知尹荷會有此疑惑,蘇芮然回答:“如何挑明?也只不過是我們口說無憑,沒有確切的證據而已。所以即便爹爹相信我,也同樣不會因此嚴懲蘇嫣然,反倒還會打草驚蛇。既知如此,我不如賣她一個人情,也好叫她放鬆警惕。”
尹荷聽了頓時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卻忍不住又問:“小姐,奴婢還有一事不明,爲何小姐這幾日都要王嬤嬤往二小姐那裡送桂花糕啊?奴婢也沒聽說二小姐吃了後怎麼樣,奴婢問王嬤嬤可她卻也不說,讓奴婢來問小姐。”
蘇芮然聞言不禁一笑,看來王嬤嬤是有意要同尹荷賣關子了。
尹荷見她笑而不答就越發好奇了,不禁纏着她道:“小姐,你快別吊胃口了,快告訴奴婢吧。”
“這個嘛……”
尹荷睜大眼睛,十分專注的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蘇芮然卻突然話鋒一轉,對她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入夜,喧囂散去,燈火漸熄。
蘇芮然穿着寢衣躺在牀上,解開束縛的長髮像水草一樣散落在枕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