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過獎了。”南宮誠接過酒。臉上有掩不住的喜悅,他一飲而盡,再拜謝恩。
這一次皇上親自起身,過來將他扶起,口中道:“愛卿少年英雄,不愧是皇叔的兒子,朕當真是羨慕的緊啊。”
德王聞言也面帶容光,起身拜謝道:“多謝皇上讚譽,臣與犬子只是對皇上一片忠心而已,實在當不起什麼功勞。”
“不不不,有功當賞有過當罰,朕向來是賞罰分明。”他回到龍椅上坐下,對南宮誠道,“你既獻此異獸,那今年的頭彩也是非你莫屬。按照慣例,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說吧,你可有什麼想求的東西?”
南宮誠聞言大喜,忙跪地叩謝:“多謝皇上恩典。”
“好了,你也不必多禮了,你快告訴朕,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南宮誠起身,這纔對皇上道:“臣的確有一心願,還想請皇上成全,臣想請皇上給臣賜婚。”
蘇芮然聽到這話時正在飲茶,拿着杯子的手一頓,頓時放下茶杯。擡頭望向場中的南宮誠,等了這麼久,他終於要開口了嗎?
趁着獻獵的機會奪得頭彩,然後藉機請求皇上賜婚,如果真的是皇上開口,恐怕不光是自己,連爹爹也無法拒絕了。因爲一旦拒絕就是抗旨,這樣的罪名誰也揹負不了。也難爲他這麼籌謀,還爲此弄來三眼貓頭鷹這樣罕見的異獸,當真是用心啊。
果然很快聽南宮誠道:“臣請皇上將蘇丞相府的小姐賜與臣爲妻。”
南宮澈聞言一下子捏緊了拳頭,誰都知道德王世子對蘇芮然早就虎視眈眈,卻不想竟然借今日的機會。他正要發作,卻突然被五哥一把將手腕按在桌子上。
冰冷的桌面將手上的骨頭隔得生疼,不過他哪裡顧得那麼多,轉頭過去。
卻見南宮凌不說話,手上卻越發用力死死的按住他,面色如常。
五哥……南宮澈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就聽父皇對南宮誠道:“據朕所知,蘇丞相府中有兩位千金,不知你要求娶的是哪一位?”
“回皇上的話,臣想娶的是蘇丞相家的二小姐。”
蘇芮然聞言大吃一驚,自己沒聽錯吧,他說的竟然是二小姐,也就是蘇嫣然!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詫異的望向身邊的王嬤嬤。
王嬤嬤也同樣驚訝不已,見她望了過來,明白她的疑惑,皺眉道:“小姐沒聽錯,是二小姐。”
蘇芮然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自己籌謀三日,就是爲了這一刻,卻不想事到臨頭,事情卻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一個轉變。她微一側目,突然在人羣中對上了一人的視線。
南宮銘宣。只見他坐在德王身側靠後的位置,此刻望着自己,有種淡然悠遠的味道,彷彿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但眼神中卻夾雜着一絲複雜。
蘇芮然這才突然想起,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南宮銘宣了。上一次,還是在德王府德王大壽的時候。南宮銘宣向來心思深沉,也不知這近日之事,有多少又是在他的謀劃之中。
只是爲什麼會是蘇嫣然了,蘇嫣然和嚴氏被暗中遣送回府,雖然這其中緣由並不曾公佈,但是南宮誠他們如果想知道,仔細打聽過後還是會知曉的。嚴氏和蘇嫣然如此失勢,連南宮銘宣也知道避開,不再與蘇嫣然又什麼來往,這麼一個等同於棄子
的女子,南宮誠又爲何會要娶她呢?
除非……
蘇芮然看着南宮銘宣,爲爭德王之位,他向來暗地裡算計他的大哥,若說這其中有他的緣故,那便很好解釋了。南宮銘宣,本來就是一個心思深沉可怕的人。他和蘇嫣然一樣,同樣是庶出,同樣是不甘於自己的身份,都是那麼陰毒而可悲。
德王世子求娶一庶女,哪怕是蘇相的女兒也十分不尋常。
然在衆人詫異之際,只聽皇上道:“你是皇叔的長子,娶蘇相家的小姐本是門當戶對的事,朕也的確沒什麼可以反對的理由。只是……”他目光落在蘇晁身上,接着道:“皇叔和蘇相同樣是被朕所器重的朝廷心腹,你若要娶他家女兒,朕自然也要顧及一下他的意思了。”
蘇晁聞言並沒有猶豫太久,很快就果斷回答道:“回皇上的話,臣並無異議。”
蘇芮然聞言不免詫異,爹爹就這麼輕易的答應了嗎?爹爹不是也不喜歡德王嗎?何況爹爹答應了婚事,就等同於決定站在德王這一邊,這實在是不像爹爹的作風啊。不過轉念一想,對方求娶的是蘇嫣然,只不說是一個庶出的女兒,和她這個嫡出的長女不同,並不能完全決定爹爹的立場,所以爹爹也沒必要當衆駁德王的面子。
如此看來,蘇嫣然在爹爹心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嘛,想來多半也是因爲前幾次事情的緣故,讓爹爹開始越來越不喜歡她。
皇上眉頭微蹙了一下,心裡也有些搞不懂。原本自己是給蘇晁一個臺階,讓他當衆拒絕,畢竟這個彩頭是自己給的,身爲九五之尊,自己說過的話怎麼能出爾反爾呢?誰知蘇晁竟然真的就這麼答應了。
這個蘇晁,到底在搞什麼鬼?
皇上心有不悅,但卻也不好發作,只能緊握着龍椅的扶手,強忍着心頭的不快。
望着蘇晁,等着他改主意,卻只見他注視着德王,表情意味深長。
等了許久,終不見蘇晁開口,周圍的氣氛卻頓時有些尷尬,然而南宮誠卻並不催促,如此卻反而讓皇上覺得不自在起來,抓起面前的茶一飲而盡,卻不說話。
皇后在旁瞧見,面露擔憂之色,但這樣的場合,卻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用眼神示意皇上身旁的張公公替皇上又上了盞茶。
蘇晁依舊不動聲色,但皇上卻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開口道:“既然……”
誰知他剛一出口兩個字,德王卻突然間站了起來:“皇上,請容臣說幾句話。”
在場衆人都吃了一驚,目光一同轉向德王。
只見德王雖然發須花白,但雙目卻炯炯有神,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氣勢絲毫不輸給年輕人。他先前一直沉默,現在突一開口,場上的氣氛變得更加安靜起來。
這位德高望重的王爺,誰都知道他在朝中的威信究竟如何。
“皇叔且坐下,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然而德王卻充耳不聞,依舊站着,這讓在場衆人都憑添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皇上不免有些尷尬,但卻也只能跳過此事,對德王道:“皇叔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德王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坐了下來,這讓在場衆人無不唏噓側目。
皇上握着龍椅扶手的右手又捏緊了幾分,德王仗着自己的身份向來如此目中無人,但是卻不想竟然當衆讓自己顏面掃地。
但此等情形,也只能暫且一時,以求後報。
德王坐在位置上,卻是不慌不昂的先喝了口茶,這才道:“臣以爲這門婚事不妥。”
衆人聞言都不禁意外,皇上鬆開了手中的扶手,身子前傾,詫異道:“皇叔何出此言呢?”
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句話竟然出自德王之口。
蘇芮然也覺詫異,這個時候德王不是最想要借婚約來拉攏爹爹,好讓爹爹站在他那邊,這樣也爲日後的謀反出一份力嗎?爲什麼卻在此刻說出這樣的話。
這時只聽德王道:“皇上別誤會,臣的意思並不是蘇相家的女兒配不上臣的犬子,只是臣以爲蘇二小姐是庶出,而臣的長子好歹是嫡出的身份,需配一嫡出女子爲妻纔是。否則若是讓蘇相家的二小姐來給臣的長子當一個側室,也未嘗不可。”
他此話一出,在場衆人一片譁然。
如此,不等於一個巴掌打在蘇晁臉上嗎?饒是蘇晁性子再深沉,不喜怒形於色,聽到此也不禁臉色一變。
見爹爹當衆受辱,蘇芮然也同樣咽不下這口氣。原來德王他們之所以繞了這麼大一圈,就是爲了挫挫爹爹的銳氣,而他如此一說,皇上也不便拒絕。想到此,她更加氣不過,正要開口,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王爺說的果然有理。”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開口的竟然是南宮澈。
蘇芮然不禁皺眉,心想現在的情況已經夠危急了,這傢伙可別再添什麼亂啊。
“澈兒,不得無禮。”皇上發話了,同樣眉頭微蹙,他又何嘗不知自己這個小兒子是不拘於禮數的性子,生怕他在這個空檔添什麼亂。
南宮澈並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繼續用嘲諷的語氣笑着說道:“難怪我前些日子聽聞德王府的世子對蘇府大小姐死纏爛打,原來是這個理啊,看來世子果然是獨具慧眼啊。”
此話一說,德王面色一沉。望着南宮澈卻也不便當衆發作,只能緊捏着拳頭,暫忍下口氣來。
皇上在他面前說話尚且要客氣三分,更何況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當衆羞辱之仇且先記下,日後總有算賬的時候。
德王鼻子裡一“哼”,抓起桌上的茶碗熊飲一口,砰的一聲將茶碗重重砸在桌上,嚇得旁邊伺候的下人一個哆嗦,周圍其他王公大臣也不禁側目,但卻也無人敢多言一句。
衆人雖都不敢直接笑出聲來,但也都知前段時日關於德王世子和蘇府大小姐的傳聞,所以也都是心領神會。
蘇芮然和南宮澈對望了一眼,忍不住衝他笑了笑。
雖然這慶王爺平日裡吊兒郎當的,也沒個正經,但不曾想這個時候竟然肯幫着自己,甚至冒着有可能被皇上責罵的風險。想到此,她心中對南宮澈不免多了幾分感激,心裡想着下次私下裡再見,自己對他可要客氣一些。
皇上眉頭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怒是笑,心中更是無奈,暗歎口氣,自己的這個兒子還是老樣子,當真是會惹麻煩啊。不過他那一句話,也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吧。皇上開口,刻意流露出輕微責怪的語氣,對南宮澈道:“撤兒,休得無禮。”
“是,父皇。”南宮澈應了一聲,臉上卻留着一抹微笑。
無意中瞥見德王,卻見他一臉陰沉的看着自己,然南宮澈微笑依舊,微微頷首示禮,再將目光轉向別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