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荷站得離她最近,自然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動作,稍微會意便立刻對那跪在門口的奴婢追問道:“這麼說嬤嬤和二小姐在一起?”
那奴婢立刻回答:“是二小姐瞧見王嬤嬤回來,才拉着王嬤嬤在外一同等候的,所以奴婢這又纔再進來傳話。”
蘇嫣然在這個時候拉住王嬤嬤,那麼她的意圖也就再明確不過了,不過是瞧着進去通傳的人遲遲未出,又恰巧撞見,所以纔會拉住她一起在外等候。這其中的用意,已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若是蘇芮然見了王嬤嬤,那自然也是要見她的。
如此無奈的法子,卻也當真讓人想不出其它破解的辦法。
尹荷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不禁皺眉,轉頭對小姐道:“小姐,不如還是先提前派人去打發了二小姐吧,否則奴婢瞧着二小姐是不會放王嬤嬤單獨進來的。”
蘇芮然沉默,神色如常,瞧不見絲毫的變化。
尹荷看着她,只等着她開口回答,自己就立刻派人去將人打發。
蘇芮然又沉吟了片刻,這次終於纔開口了。
……
此刻庭院外,蘇嫣然站在門前,王嬤嬤立於她身側,而在王嬤嬤旁邊站着的,是隨同蘇嫣然一併前來的奴婢希雁,而此刻,希雁的一隻手卻拽着王嬤嬤的右手手臂不放的。
她雖不敢用力,但卻也同樣不敢放鬆。到底是二小姐交待的任務,她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可是王嬤嬤如今可相當於這府中的“管家”,凡事府中的大小事宜,大小姐都是交由她經手去辦,處在這兩者之間,實在是讓人左右爲難。很快希雁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面上也是一副如坐鍼氈的緊張模樣。
蘇嫣然的目光始終在門內,但卻依舊是遲遲不見人出來。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她不禁蹙眉,心中暗想,方纔叫進去傳話的人都沒有回來,她起初也是以爲蘇嫣然是刻意刁難,只是這下若是王嬤嬤派進去傳話的奴婢都沒有出來,那麼恐怕裡面當真會有什麼事發生,並非是蘇芮然刻意爲難。
可是又有什麼區別呢?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自己和蘇芮然已成宿敵的事實。
她心裡正如此想,終於見裡面有人出來了,高興的她立刻迎了過去。那奴婢瞧見是她立刻停下腳步,雖然兩隻腳都還在門檻內,但卻還是先朝着她扶了扶身子,行禮一拜。她正要開口問安,誰知還不等她把話給說出來,便見二小姐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目光銳利逼人,急切道:“是不是長姐讓你來傳話的?”
那奴婢臉上猶有驚色,但礙於對方是二小姐也推開不得,只能點了點頭。
“怎麼樣?長姐終於肯見我了嗎?”蘇嫣然一瞧見她剛一有所表示,就立刻十分迫切的追問了下去。
然那奴婢卻突然不言,面露一絲爲難之色,很快將目光落到王嬤嬤身上,似求助一般望向她。
蘇嫣然察覺到她視線有異,頓時便緊隨其後,同樣也朝着王嬤嬤望了過去。
王嬤嬤處變不驚,彷彿和平日裡一樣,蘇嫣然和
那奴婢的目光並沒有影響到她對事情的判斷。看來小姐同樣是不打算見二小姐了,也難怪如此,難怪這奴婢會如此爲難,如今府中誰人不知二小姐性情多變、喜怒無常,所以一衆下人都儘量對她退避三舍,背地裡卻不禁私下議論。
有人說二小姐之所以會如此,都是因爲她生母嚴氏的變故。
但又有人說,嚴氏雖然被送去偏院,但老爺依舊沒有剝奪她二夫人的名號,也不曾有過要休了她的舉動。如此一來,只能說明老爺到底是情長的。這麼一來很有可能會再接二夫人回來,即便不是如此,對二夫人所生的二小姐自然也會是關愛有加。但針對此也還有人說,老爺之所以沒廢除她二夫人的名字,都是因爲她與老爺所生繼承了蘇家的唯一的長子。
王嬤嬤半響不語,蘇嫣然心裡的耐心漸漸被消磨殆盡,很快她終於再也耐不下性子,卻也無法就這麼同王嬤嬤追問什麼,只能將一腔的不滿都發泄到那來傳話的奴婢身上,對她憤然道:“你倒是說啊,長姐既讓你來吩咐,難不成對主子的吩咐你還敢有一絲懈怠嗎?”
“奴婢不敢,只是……”那奴婢說到此又陷入了遲疑,但卻瞧見二小姐的臉色頓時更那看了,若是自己再不說出實情,恐怕就大事不妙了。而且從王嬤嬤剛纔的態度來看,看來是不打算替自己說了。
面對二小姐再三不斷的催促,她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了口,只聽她道:“回二小姐的話,奴婢實際上是奉大小姐之命來讓王嬤嬤進去的。”
蘇嫣然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心中頓生強烈的屈辱之感,蘇芮然竟然只叫了這奴婢進去而沒有叫自己,這擺明了是對自己當衆的羞辱。
她面色一沉,頓時緩緩低頭,緊跟着雙手雙拳緊握。
她這一系列變化迅速,讓此刻正位於她身邊的人瞧着也不禁捏了把汗,心中不禁都暗自祈禱,看來二小姐當真是動怒不小啊,但願不要因此牽連到自己。
那來傳話的奴婢一時間更是不敢隨便開口,只能用眼神向王嬤嬤示意求助。
與旁人相比,王嬤嬤的神色就顯得要從容的多。
小姐有意給二小姐下馬威,讓她當衆受辱,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也就是在小姐命人傳召她之前,她也曾聽聞過府中的消息。小姐今日請見老爺,而在此之後老爺又單獨見了二小姐一面。
王嬤嬤依還記得從德王府回來之後,小姐曾主動要向老爺稟報王府一事,卻被老爺給回絕了,還道讓小姐若無傳召無需請見。
可是今日老爺竟然見了小姐,那麼想來這其中恐怕又有什麼其它的變故。
但從二小姐突然如此執意來見小姐,甚至還不惜用拉住自己這樣的手段來看,至少在這件事上,小姐是處於上風的。
所以王嬤嬤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還就這麼被二小姐給突然命人拉住,心裡卻還不慌亂也正是因爲這個道理。所以對蘇嫣然,她也同樣毫不畏懼,就在衆人都小心翼翼衡量着不願開口之際,她先是毫不猶豫的從身旁那奴婢手中抽回了手。
希
雁原本也沒太用力,加之王嬤嬤也並沒有掙扎。現下王嬤嬤突然抽手,竟讓她一時間不知所措,竟也忘了用力,就這麼讓王嬤嬤給輕易將手抽了回去。如此一來,她就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再重新抓住她的手,又恐對方心生記恨,可若就此,恐怕也過不了二小姐那一關。
而就在她仍茫然無措之際,只聽王嬤嬤突然開口對衆人道:“既然是大小姐吩咐的,那自是耽誤不得,既然如此……”
“且慢。”蘇嫣然突然一下打斷了她,猛然擡頭,注視着那奴婢的眸子裡仍有強烈的屈辱之色,但卻強忍着不悅道,“既然如此,我也同她一併進去。”
她想着蘇芮然有意略過自己,只讓一個奴婢進去,不過是爲了要自己以堂堂二小姐的身份跟從一個奴婢而已。今日爹爹雖不曾明說,但從爹爹的言語之中她已然猜到,恐怕事已敗露。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這麼費盡心機的想要來見蘇芮然一面,也是爲了要試探對方的態度,順便服軟讓對方暫時放鬆警惕,也不會想着要這麼快多付自己。
而她這麼做,也都不過是爲孃親爭取更多的時間而已。不就是跟跟從一個奴婢進去嗎?這點委屈她還是能忍受得了的。
她反覆在心裡對自己說,只要想着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想着今日所受的委屈今後也全都能一併討回,那麼就沒什麼委屈是不能受的。
“我們走吧。”她已在等待上浪費了太多時間,此刻只想快些進去,快點見到蘇芮然將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然後她便一刻也不想在此多逗留。她剛一說完便朝着門裡而去,毅然是要搶先走在王嬤嬤之前。
自己到底是小姐之身,即便被刻意貶低,但又豈會當真居於奴婢之下。暫忍一時,卻也不代表事事也全都要如她蘇芮然所說了算。
她如此想心中才終有了半分底氣,似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一般,緊鎖的眉頭才稍微鬆開。臉上正準備換上笑意,卻在這時被那傳話的奴婢匆忙伸手攔住,順帶聽見那奴婢一聲緊張的大呼:“二小姐請留步。”
蘇嫣然一愣,隨即望向那攔着她的奴婢,臉上頓時露出了極怒之色。原本她已是強忍着被羞辱之心,卻不曾想竟還會被阻攔。
那奴婢目光與她接觸的瞬間,彷彿觸電一般慌忙低頭,卻依舊沒有將攔在她面前的手臂放下,只是低垂着目光膽戰心驚的道:“大小姐有命只是讓嬤嬤入內,二小姐恕罪,二小姐還是請回吧。”
蘇嫣然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雙手漸漸緊握成拳。她咬着牙,極力的試圖忍住心中的怒氣和委屈,但身體卻還是因強制的忍耐而不禁顫抖。
終於,在眼淚沒有當衆落下的瞬間,她轉身而去,唯有希雁匆忙跟上。
王嬤嬤冷眼注視着她的背影,很快便跟從那奴婢走了進去。原來小姐當真不打算見二小姐,她原先也是以爲小姐是迫於無奈才讓二小姐與她一起進去,雖然對於蘇嫣然她心中並無半分同情,但這一次小姐做的似乎比從前更加決絕。看來這一次,小姐當真是下定決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