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張口就罵,是一點母子情份也不講了,“鳳元良,你個沒良心的,玉梅嫁給你這麼多年,你說不要她就不要,你太狠心了!”
蘇玉梅低着頭,暗暗得意,就知道這些人不敢反抗姨母,她恢復以前榮寵地位的日子,指日可待。
“我——”
“好,你不要玉梅,我要!”老夫人手一伸,“把鑰匙給我,我要讓玉梅回我院裡侍候着,看誰再敢說她是下等丫環!”
薛氏皺眉,不悅地道,“母親,這恐怕不合適吧?蘇玉梅已經被貶,怎麼能再回您院裡?您要是覺得手邊丫頭不夠使喚,我再安排些給你就是了,此事不可行。”
蘇玉梅咬牙暗罵,都是薛雅萱這賤人,壞了我的好事,我只要東山再起,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你!
“我說可行就可行!”老夫人早料到他們會反對,所以態度蠻橫的很,“玉梅是我外甥女,她成了下等丫環,那我算什麼,啊?惡婦,你是不是也想把我貶了,好讓鳳府所有人都作踐我,是不是?”她這一怒,“惡婦”兩個字,到底還是當面說了出來。
薛氏登時氣的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
鳳若桐握住她的手,冷聲道,“祖母,母親一慣勤儉持家,謙恭仁慈,哪裡是‘惡婦’了?祖母就算心疼蘇玉梅,也不該詆譭母親。”
“若桐說的對,”鳳元良也不悅地道,“雅萱是我的正室,母親在她們面前如此辱罵她,成何體統!”
“好啊,你們,你們——”老夫人又急又怒,越來越覺得,如今在鳳府,她是一點地位都沒有了,誰都可以指着她的鼻子罵,是不是?“你們都欺負我這把老骨頭是不是?好,好——”
鳳若桐不屑地挑了挑脣,看來老夫人又要用尋死覓活這一招了,倒是要看看,誰會阻攔她。
鳳若雨狠狠瞪着鳳若桐,想要幫腔,又不敢惹怒父親,不然她如果也被罰,就沒人能救娘了。可娘如此受辱,她也是顏面掃地,還要受着秋姨娘母女嘲諷的目光,簡直讓她無法忍受!
結果就在這個當兒,管家忽然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面色蒼白地道,“老爺,大事不好,官府把蘇笛少爺給送回來了!”
正吵成一團的衆人同時一愣——當然鳳若桐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的意外是假裝來的,旁人卻都沒想到,蘇笛還會迴轉,而且還是經官府送回來,這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回過神之後,大喜不已,這兩天沒了阿笛的消息,她正着急呢,回來就好。她臉色一沉,罵道,“管家,你這是怎麼說話,找打嗎?阿笛回來纔好,什麼叫‘大事不好’,你是咒我的吧?”
蘇玉梅也喜不自禁,阿笛又回來了,在他在,自己也省得力量單薄,無法與這些人對抗。
“小的不、不敢,”管家滿臉是汗,似乎還想吐,“老夫人,您有所不知,蘇笛少爺他、他是讓人擡、擡回來的。”不止如此,還滿身的傷啊,胳膊腿兒的都殘缺不全了,好惡心喏!
擡回來?蘇玉梅吃了一驚,“我弟弟受傷了?怎麼傷的,是有人打了他嗎,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鳳元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蘇笛果然不是個消停的,纔出去幾天,就又惹了事,還被官府擡着送回來,他的臉簡直讓蘇笛給丟盡了!
管家爲難地道,“這……老爺,小的是說不清楚了,請老爺到前廳去看看,自見分曉。”
這麼複雜?鳳元良一時也弄不清楚狀況,不過看管家這樣子,事情肯定不對勁,飯也顧不上吃,起身就走。
薛氏隨後要跟上,鳳若桐過去扶住她,想着要不要阻止母親過去,要不然她會受不了那刺激。
管家卻先一步將薛氏攔住,“夫人和大小姐還是不要過去了。”
“爲什麼?”薛氏不解,難不成蘇笛還不願意看到她?
“這……”管家一臉爲難,看樣子又要吐了,“夫人,小的是爲你好,小的擔心你和大小姐看了,會、會……”
老夫人哼了一聲,“囉嗦什麼,讓開!”說罷一柺杖將管家推到一邊,由蘇玉梅扶着,急急走了出去。
鳳若雨也顧不上許多,追着叫了一聲,“娘,等等我!”
管家尷尬地笑笑,“老爺,小的……”
“行了,過去看看吧。”鳳元良想當然以爲老夫人又要把蘇笛再留在鳳府,不欲多說,跟了上去。
薛氏擺擺手道,“管家,你不必擔心,我有分寸。若桐,走吧。”
鳳若桐也不好再勸,如果她說多了,就顯得早就知道什麼一樣,“是,母親。”
她們一出去,秋姨娘等人當然也跟着看熱鬧,就一起出去,偌大的飯廳很快就空無一人,只留一桌美味佳餚,就是不知道他們看過蘇笛之後,還有誰能吃得下去。
前院裡,兩隊官差站在兩邊,每個人手裡都舉着一個火把,將這裡照的很是亮堂,廳上正中放着一塊蒙了白布的木板,蘇笛看來就是躺在下面。一名帶刀的衙役,正是官府捕頭,上次鳳元良讓人將蘇氏姐弟送官,就是他將人收的押,所以認識蘇笛。
“阿笛!”老夫人和蘇玉梅一起起來,四下找人,“人呢?”不是說給擡了回來,不知道傷的重不重。
捕頭看了她兩個一眼,“鳳大人可在?”
“我問你阿笛在哪裡!”老夫人擺足了架勢,威嚴地問道。
捕頭笑笑,並不怕她,“老夫人是嗎?我勸您還是先別問的好,待鳳大人來了,我自會向他稟明一切。”他可是爲老夫人看,看她搖搖晃晃、瘦骨嶙峋的樣子,怕是會承受不了此事的打擊。
老夫人登怒了,“你——”
“程捕頭,”鳳元良正在這時到來,“怎麼回事?是蘇笛又惹了事?”目光一掃地上的白布,心一沉:難道——
程捕頭看了老夫人一眼,道,“請鳳大人借一步說話。”
鳳元良隨即走到一邊,壓低了聲音,“究竟怎麼回事?蘇笛他——”
“鳳大人,蘇笛死了。”程捕頭小聲道。
鳳元良一驚,“怎麼回事?”才幾天不見,怎麼就死了,而且還是讓京城的衙役先找到,難不成蘇笛並沒有回到蘇家?
程捕頭道,“是山上的獵戶在打獵的時候,發現蘇笛的屍體在山坡上,已經被野獸咬的不像樣,獵戶來報了官,我們過去一看,才知道是了。”
鳳元良皺眉:蘇笛不回蘇家去,好端端的上山做什麼,白白讓咬死?
鳳若桐雖站的遠在一邊,卻聽的分明,無聲冷笑:這當然是她吩咐陶躍,將蘇笛的屍體弄成這樣,再故意讓人發現,然後報官,官府必定會將其送回鳳府,那老夫人要是看到……
“啊!”老夫人陡然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大叫,“阿、阿笛!!!”
鳳元良一驚,回頭才見老夫人竟然已經掀開地上的白布,蘇笛殘缺不全的屍體就露了出來,衆女眷哪見過這種事,頓時都驚聲尖叫,爭着往外跑,出去嘔吐,場面亂作一團。
蘇玉梅也是震驚而恐懼,前幾天弟弟還好好的,如今卻……她心痛莫名,更是噁心萬分,到底還是嘴一張,先吐了出來。
薛氏也是臉色青白,只看了一眼,就被鳳若桐擋住,她勉強壓下要吐的感覺,“若桐……”
“母親別看,先出去透透氣吧。”鳳若桐臉色也不太好,她恨蘇笛,要他不得好死是一回事,可親眼看到這種場景,她也壓不住了。
薛氏這才明白,管家剛纔爲何要阻止她過來了,這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她纔要出去,就聽蘇玉梅一聲驚呼,“姨母!”
薛氏一驚,回頭正見老夫人身子僵了僵之後,“哇”一下狂噴出一口鮮血,往後就倒。“母親!”她顧不上自己難受,趕緊撲過去扶住老夫人,“母親,醒醒!母親!”
老夫人脣上、衣服上血跡斑斑,雙眼緊閉,已昏死過去。
“祖母!”鳳若雨也大聲叫,扶緊了蘇玉梅,“娘,怎麼辦!”
鳳元良趕緊道,“快將母親扶進去,請大夫,快!”蘇笛再沒有人性,可母親一直疼愛蘇笛,親眼見他死狀如此之慘,承受不住,也不奇怪。
薛氏答應一聲,吩咐衆人把老夫人擡到屋裡牀上,着人去請大夫。
程捕頭一臉歉意,“鳳大人,不好意思,都怪我沒先提醒老夫人。”
“不關你的事,”鳳元良沉着臉,“程捕頭請回吧,明日我會親自去一趟官府,查清楚此事。”不過也沒什麼好查的,蘇笛是讓野獸給咬死的,還查什麼。
“是,屬下告退。”
大夫匆匆到來之後,即給老夫人診了脈,說她是急痛攻心,纔會吐血傷身。之前她就一直病着,回府後更是不斷地受刺激,生氣,先前已經吐了一次血,這次更是傷的厲害,身體越發地虛了,弄不好就會受不住。
鳳元良一聽之下,就變了臉色,“受不住是什麼意思?”
大夫道,“這……鳳大人定要開導老夫人,凡事看開些,千萬不能大怒大悲,否則再要吐血,可就……”
這麼嚴重嗎?鳳元良心中大痛,到底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就算母子之間再不和,母親病成這樣,他豈有不心痛的道理。“多謝大夫,我會注意。”
大夫即開了順氣的藥方,說明了服法,告辭離去。
鳳若桐幽冷的臉出現在門外:不能大怒大悲?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