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惱羞成怒了?”裴雯丁擡起頭來,譏諷的看向了雲嬋卿:“我剛纔有一句話說錯了嗎?我姐姐爲他做了那麼多的犧牲,他憑什麼不記得?憑什麼不感激?憑什麼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憑什麼過的這麼幸福?”
裴雯丁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爲姐姐不值,還是在爲自己不值。她偷偷的喜歡了那麼久的男人,姐姐爲了這個男人受盡折磨而死,可是,這個男人卻說,他早就不記得姐姐是誰了!
他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他難道不應該被姐姐的深情所感動,這輩子都把姐姐記在心裡嗎?姐姐不應該是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擁有着最獨一無二的地位,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半分,任何人都無法替代姐姐的地位嗎?
就算姐姐最後沒能救得了他,但是,姐姐的死難道不是事實嗎?姐姐是爲他而死的,他怎麼能這麼視若無睹,怎麼能這麼無愧於心?
“卿兒,算了。她的姐姐確實有恩於俊兒。雖然,她的犧牲並沒有幫得上什麼忙,但是,這份情誼我們始終要記得。她一個年輕的女子,能爲了俊兒甘願冒生命的危險,我們始終欠她一個人情。”
說話的人是賽斐兒。
賽斐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算被裴雯丁如此無理的咆哮,也沒打算和一個小女孩斤斤計較。當然,主要也是因爲裴雯丁的姐姐。因爲那個女孩爲了救她的兒子,甘願去冒生命的危險,並且生生的受了七天七夜的折磨。
嗜心而死,這可不是一般的死法!蠱蟲從心臟處開始啃噬,直到把心臟咬穿,然後把心臟徹底的吃掉。人要痛夠了七天七夜纔會死,那個女孩死的如此慘烈,完全是爲了她的兒子,所以,賽斐兒總是會心存愧疚的。
“母后。兒媳說幾句逾矩的話。您是一國之後。她只是您的臣民。無論您做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對她解釋。就算您真的做錯了,她也沒有資格來質問您!您這樣善良好說話,雖然表面上是沒錯。但是。卻會顯得沒有威勢。”
“今天。她一個蛇族的族長之女,就能夠對着您大聲的咆哮;那麼明天,是不是還有其它族的族長之子。或者族長的孫子、孫女,也可以對您隨便的呼喝?您是皇后,是一國之母,您必須要有自己的威嚴!對您不敬之人,必須要懲戒,必須要治罪,方能不讓人覺得您好欺負,好糊弄。”
雲嬋卿是用半蹲的禮節,摯誠的說的這幾句話。
在大元的皇宮裡,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身份。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子,皇后是一國的主母。其下有貴妃,妃子,嬪,美人等等,還有宮女和太監。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每一種身份都有不同的威儀。
就連宮女和宮女之間,都有森嚴的等級制度。誰負責摘花,誰負責種草,哪個人做什麼工作,穿什麼顏色和樣式的衣服,佩戴什麼規格的首飾髮釵,這都是有規矩的。包括大太監和小太監之間,也有不一樣的地位排序。
這就是規則!
是一種權勢和地位的遊戲!
是什麼樣的身份,就享受什麼樣的待遇!
是什麼樣的地位,就必須要維持什麼樣的做派!
若是有人犯規,結果就是被出局!
所以,賽斐兒身爲南疆的皇后,必須自己維護自己的威嚴。皇后的身份是她的,皇后的地位是她的,皇后的驕傲也是她的!若是她自己都不在乎了,別人又怎麼可能會尊重她,甚至去敬畏她?
也許,這些話並不適合雲嬋卿來說,但是,雲嬋卿卻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婆婆。畢竟,南疆的皇權已經很鬆散了,若是皇上和皇后再這麼平易近人下去,怎麼能夠服衆,怎麼能夠讓別人服從?
權利,有的時候是需要用武力來維持的!
賽婓兒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雲嬋卿會用這種態度和她說話。不,或許這不是態度的問題,畢竟,雲嬋卿的姿態擺的很低,還刻意的半蹲了身子給她行禮。可是,這樣的忠告,聽到耳裡卻覺得特別的難受,心裡也覺得煩躁易怒。
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啊!
更何況,還是一個晚輩的忠言!
“我說過,她的姐姐是爲俊兒而死,所以,我們始終欠她一個人情。她的情緒激動,是爲自己的姐姐討回公道。再者說,這件事情確實是俊兒不對。不論人家有沒有救的了他,畢竟是爲他而死,那份情誼一定要記在心裡。你可以不承認這份情誼,但是,我們南疆卻沒有薄情寡義之人!”
賽婓兒最後的一句話,說的很重。
雲嬋卿有些錯愕。
她沒有想到,自己好心提醒婆婆,卻會受到如此指責。
是,他們南疆沒有薄情寡義之人,他們都必須銘記那份情誼,但是,她卻可以不承認這份恩情。也就是說,她是大元人,而不是南疆人,她是被排斥在他們之外的,她就是那個唯一的外人,而且是薄情寡義之人!
不過,片刻的錯愕之後,雲嬋卿反倒有些釋然了。
剛纔,確實是她逾矩了,也了不該說的話。
這一路上,她和婆婆相處的太和諧,以至於,她潛意識的把婆婆當成了自己的母親,有一種婆婆就是孃親的錯覺。她把婆婆當成了自己真正的親人,把南疆當成了自己的家鄉,所有事情都站在南疆的立場上,一心一意的爲南疆考慮,也是真心實意的爲婆婆掛心,所以纔會開口呵斥裴雯丁,想要維護婆婆的威嚴。
可惜,她畢竟是兒媳婦啊!
不僅是兒媳婦,而且還是異族人!
就算她再怎麼出於好心,剛纔那些話也是逾矩了。
婆婆不喜歡聽,那她就是多嘴,就是多管閒事,就是不守規矩!
賽婓兒是她的婆婆,同時也是南疆的皇后!婆婆要怎麼爲人處事,根本就不需要她來提點。更何況,就像她剛纔說的,皇后要有皇后的威嚴,就算皇后真的做錯了,裴雯丁身爲臣民,也沒有資格質問,更沒有資格對皇后咆哮。同樣的道理,她也沒有資格提點婆婆,更沒有資格對皇后說教。
“母后教訓的是!兒媳知錯!”雲嬋卿恭敬的行禮,不再多言。
她的動作很規矩,態度也很誠懇,但是,唯獨比之前少了一份親暱,多了一份疏離。既然不能像親人那般相處,那麼,她就會擺正自己的位置,把賽斐兒看成是讓人敬畏的皇后,而不是關心和疼愛她的長輩。
只是,腦子裡是這麼想的,但是,她的心中仍舊有些不舒服。其實,這也算人之常情了——人啊,只要自己付出了,就會想要得到回報!她付出了感情,把賽斐兒當成了親人,所以,就希望賽斐兒把自己也當做親人。
當她發現,對方沒有像自己期望的那樣,沒有把自己也當成親人,就會覺得對方辜負了自己的一片情誼,心中就會產生一種隱痛。
其實,雲嬋卿也很明白,是她太過奢求了!她的傷心和失望,完全是源自自己心中的慾望。可是,這人啊,總是得隴望蜀,想要的也會越來越多。她的期望值越高,心中的失望就越大,然後就會心生不平。
其實,一開始的時侯,她只是希望婆婆不要太難相處,不要蠻不講理,不要處處針對她。可是,見到了婆婆之後,發現婆婆還不錯,她就期望能和婆婆和諧相處。等到真正的和諧相處了,她又希望婆婆能把自己當成親人。
是她,在一步一步的提高着自己的要求!
其實,婆婆還是那個婆婆,並沒有做出任何改變。就算婆婆剛纔的態度有些不妥,但是,那也是因爲她先逾矩,說了不該說的話。但總的來說,婆婆其實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
感覺到雲嬋卿的疏離,賽斐兒的眼神閃了閃。
其實,她也不是真心想要指責卿兒的,只是剛纔的情緒有些激動,過激的話脫口而出。若是正常情況下,別說卿兒還懷着她的孫子,就是這一路上的相處,還有卿兒對南疆的貢獻,她都不會去苛責她。
可是,裴雯丁的姐姐,確實是個可憐又可敬的女孩。
當初,爲了給俊兒解毒,國師嘗試了所有的辦法,最終卻無力解毒,只能暫時的壓制住毒性,不讓毒性爆發的太快。但是,壓制毒性的代價,卻是讓俊兒成了活死人,時時刻刻承受着劇毒的折磨。
那時候,就有人提出了傳說中的同生蠱。
同生蠱,同生同死,同喜同悲,自然能夠分擔毒性!
於是,賽斐兒就下了旨意,要選出幾個年輕的女子,來試着培養同生蠱,與自己的兒子結成生死契約,從此同生共死,同苦難共富貴,一輩子生死相依。當然,締結了同生蠱之後,這個女子也就是南疆唯一的太子妃!
畢竟,同生蠱是絕對不會允許出現第三者的!
她召集了十幾個女子,但是,最終只有裴雯丁的姐姐願意嘗試。
裴雯丁的姐姐,是在皇宮裡培養同生蠱的。那七天七夜的痛苦,那七天七夜的慘呼痛嚎,賽斐兒是親耳聽見的。那個女孩受了那麼多的痛苦,就算她最終沒有成功,但也不能抹滅她的犧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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