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秋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活了這麼多年,見過許多無恥的人,但這個人的無恥再次刷新了她心目中無恥的下線。
九公主十一公主見狀,也都哭笑不得。
趁着她們怔愣的空擋,一羣宮女團團將她們包圍起來,爲首的宮女高聲喊道:“你打傷了徐淑媛,你不許走!一會和我們一起去見太子妃,你得給太子妃一個交代!”
羅秋容冷笑。
“你說,我打傷了她?”
宮女點頭。“沒錯!我們都看到了!”
其他宮女紛紛點頭。
“你們真都看到了?”
不知怎麼的,對上她的眼,爲首的宮女心裡咯噔一下,總覺得有些發虛。可是,想想徐淑媛的吩咐,她還是點頭:“我們都看到了!”
“好。”
羅秋容點點頭,慢步走到還抱着腿在地上做痛苦狀的徐淑媛,嘴角微勾,猛地提起腳,重重往她肚子上一踢!
“啊——”
一聲尖叫響徹雲霄,幾乎劃破寧靜的天際。
四周圍的宮女們幾乎都傻了。
九公主和十一公主也呆愣在那裡。
踢完了,羅秋容拍拍手,終於露出一抹會心的笑:“誠如你們所見,我真的打她了。”
“你……你你你……”爲首的宮女擡起手,結結巴巴了半天,卻不知說什麼纔好。
徐淑媛沒想到,她一腳居然踢得這麼狠,現在她的肚子就跟翻江倒海一般,器官都似乎錯了位,疼得她面無血色。
腹中痛如刀絞,她心中更恨得不行。
“羅秋容!你、你居然敢對我動手?來人啊,給我打死她!打死她!”
幾名宮女一怔,還真就挽起袖子朝羅秋容這邊漸漸靠攏過來。
羅秋容目光沉沉的看着這些人:“你們確定要和我動手麼?”
“不和你動手,我們回去便要捱打。與其自己捱打,何不乾脆對你動手?”爲首的宮女低聲道,趁她不備一個巴掌呼了過來。
羅秋容一個閃身靈巧躲過,隨即反手一個巴掌揮過去,反將她打了個正着。
宮女踉蹌幾步,臉上先是一麻,隨即火辣辣的疼。摸摸嘴角,一股鮮血流淌下來,當是嘴角被打破了。
頓時心中也是一氣:“你敢打我?”她是太子妃賞給徐淑媛的,就連徐淑媛都不敢給她半點眼色瞧,這個女人居然敢對她動手?她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立馬手一揮。“你們全都給我上!打死了她,有太子妃擔着,你們非但不會有過,反而會重重有賞!”
說着,自己又率先撲了上去。
這羣人都是跟着她橫行東宮多時的人,對她這番話自然深信不疑。雖然徐淑媛和領頭人剛都在羅秋容手下吃了虧,但只要一想到背後的太子妃以及太子妃的豐厚賞賜,她們便都壯起膽子,一股腦的朝羅秋容飛奔過去。
見狀,十一公主也急了。“九姐,現在怎麼辦?我們趕緊回去叫人還來得急嗎?”
“現在回去,回來便只能給她收屍了。”九公主低聲道,一邊默默的捲起袖子。
十一公主頓時瞪大眼。“九姐,你——”
“你來不來?反正我是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在我跟前被活活打死的。”九公主淡聲道,又一把撕裂了裙襬,在身邊打成一個結,頓時動作輕便靈活了許多。
十一公主忙不迭點頭:“我當然來!她是我朋友,我又豈能眼睜睜看着她受人欺負而不予理會?”
趕緊也學着九公主的樣子收拾一通,便也加入戰鬥。
與她們隨行的宮女們見狀,也都不敢再傻站下去。紛紛也收拾一通,趕上去爲主子解圍。
一時間,這兩撥人便戰做了一團。任何女人打架所能使出來的手段,抓、撓、掐、揪……但凡只要能想出來的,她們今天都給實踐了個徹底。
當太后和皇后聞訊趕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一羣往日裡文靜溫馴無比的姑娘們抱作一團,你扯我的頭髮,我掐你的脖子,一個個衣衫不整,髮髻凌亂,簡直不堪入目。
“不成體統,實在是不成體統!”
只消一眼,皇后便別開頭。“來人啊,趕緊把她們給本宮分開,分開!”
好容易把兩撥人分開,讓她們稍作休整再帶回坤寧宮,又已經是半個時候後的事了。
太子妃早趕到了,第一件事便是跪倒在皇后腳下哭成一團。
“母后,兒臣御下無方,纔會招致這場災禍,兒臣無言面對母后皇祖母,請母后責罰!”
“好孩子,這事有和你沒關係,不過是一羣不聽話的人自己鬧上了,你又有何需要責罰的?”皇后連忙親手扶起她,柔聲勸慰道。
太子妃眼眶紅紅。“不管怎麼說,徐淑媛是兒臣的人。兒臣平日裡自認對她管教得十分嚴厲,可是今天她能不顧體統與人鬧起來,而且還鬧得這麼難看,終歸是丟人了。她自己丟人不要緊,可是現在連帶着東宮也爲之蒙羞,的確是兒臣的不是,而且必須向母后您請罪!”
說着,便又跪了下去。
這口口聲聲說是請罪,還不如是在控訴——
她們是東宮的人,東宮的人一向管教嚴厲,可是今天卻鬧成這樣,原因是什麼?
既然做太子妃的都已經一口咬定自己的教育沒錯,那麼錯的就只能是她們這一方。而這一方牽頭的,自然就是她羅秋容了。
羅秋容跪在下首,心中冷笑不止。
一文一武,一動一靜,一個粗俗不堪一個文雅高潔,太子妃和徐淑媛這一對還真配合得恰到好處。
看情形,她是逃不過今天這一劫了。
皇后和太后都是混跡宮中多年的老人,自然也都明白了她的潛臺詞。
皇后看了看太后,清了清嗓子:“太子妃恭謹柔順,這點本宮和太后都心知肚明。既然是你精心調教出來的人,又怎會出現紕漏?”
既然太子妃沒錯,那麼錯的自然就是羅秋容了。
隨即,皇后轉向羅秋容那邊,正欲開口,不料太后突然插話:“小九小十一,你們還不趕緊向你們母后認錯?”
九公主十一公主趕緊伏地。十一公主還有些不知所措,九公主卻是心領神會,忙不迭大聲道:“兒臣御下無方,兒臣知道錯了,請母后責罰!”
皇后一愣,九公主又道:“羅小姐自從進宮便住在兒臣寢宮,宮中的規矩本來由兒臣來教給她。只是因爲兒臣貪玩,並不願意在她身上浪費太多時間,所以至今也並未告知她該如何應對東宮中人。兒臣自知罪孽深重,請母后不要礙於母女情面,更不要懼怕父皇的威懾,該如何懲處兒臣,便如何懲處兒臣吧!”
皇后被氣得幾乎仰倒。
這丫頭,果然夠本事啊!
嘴裡是在請罪,可口口聲聲卻搬出皇帝來壓她,甚至還在暗示她——若不是她這個身爲嫡母的人失於管教,她身爲女兒的又怎會做錯事?
所以到頭來,有錯的反倒是她了?
而且她還動不得這幾個丫頭,不然等皇帝回來知道了,必然又要給她臉色看。皇帝心中有多寶貝這兩個丫頭,這些年她都看在眼裡。
想及此,心裡更是憤憤不平——憑什麼?她辛辛苦苦守衛着這後宮,還不辭辛苦給他生下了個兒子,可皇帝卻一點都不領情,反而對着兩個嬪妃生的賤丫頭疼寵有加,就連太子都要靠邊站!她的兒子纔是血脈正統啊!
“皇后。”此時,太后才慢悠悠的開口。
皇后當即回神,畢恭畢敬的應道:“不知母后有何指示?”
“指示談不上,哀家老了,這後宮早交給你來掌管。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也該由你來決斷。現在啊,皇帝和太子都不在,你便是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這件事你可千萬得處置好了纔是。不然等皇帝太子回來,知道了前因後果,心裡對你落下埋怨,到頭來受委屈的又是你了。”
她在威脅她!
皇后恨得直咬牙。
太子是她的兒子,太子妃自然是她羽翼下的人。一開始,她便有意把太子妃給摘了出來。可沒想到,太后隨即便把羅秋容一行人也給摘了出去,到頭來,這裡便只剩下一個徐淑媛了!
難不成讓她將太子妃的左膀右臂給卸了不成?
她要是這麼做了,那她和太子妃的婆媳情分也會受到大大的衝擊,到時候她的處境便更艱難了!
皇后閉上眼,用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睜開眼慢聲道:“如今聖上不在宮中,居然有人聚衆打架鬧事,情節十分惡劣,本宮必須嚴懲!只是,鑑於徐淑媛過分直率,原本只是好心;而羅秋容不知宮規,欺罔犯上;九公主十一公主身爲公主,見到情況卻不知加以阻攔,反而任事態鬧大,綜上所述,你們全都有罪。不過,念在太后娘娘慈悲,本宮便不與你們重罰。來呀,將徐淑媛與羅秋容拉下去,各打五板子。九公主和十一公主從今日起,半個月內不許出宮門半步,每日必須早起抄寫《金剛經》,爲太后祈福。每日抄寫成果在日落之前命人送到本宮處,本宮代爲保管。”
一席話出來,幾人歡喜幾人愁。
太子妃面色不虞,但當着皇后太后的面並未發作。
徐淑媛卻嚇傻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鬧上一場,怎麼到頭來自己卻要受罰?以往比這鬧騰得更大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但只要太子妃出面,必定能保得自己平安無事的呀!
更何況,捱打事小,丟了面子才事大!一旦事情傳遍宮闈,以後她還有什麼臉面橫行霸道?
趕緊便抱上太子妃的腿:“太子妃,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太子妃一動不動,只冷眼瞧着她:“徐淑媛,你不經本宮允許便去與人私鬥,本宮沒有罰你便是不錯了,你居然還敢找本宮求情?你覺得本宮是這等貪贓枉法之人麼?”
徐淑媛手一鬆,無力坦然在地上:“太子妃一向紀律嚴明,秉公執法。”
太子妃頷首。“既如此,你自己說,這五個板子是不是你該受的?”
“……是。”
“那你便乖乖下去領罰吧!”
“是。”
儘管心中滿是不願,但有太子妃在頭上壓着,徐淑媛不敢不從。只是,心中有怨,無從發泄,她自然便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羅秋容一個人身上——要是她乖乖站在那裡給她罵幾句打幾巴掌,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接收到她滿是怨毒的目光,羅秋容下巴微擡,冷冷與她對視,並未移開半分。
很快,徐淑媛被人帶了下去,又有兩名宮女過來領她。
羅秋容從容跟了過去。卻在轉身之時發現有人在盯着她看。不由回頭,便和太子妃的雙眼對上。
見她看過來了,太子妃雙眼微眯,眼中射出一道冷冷的笑。
羅秋容心中微凜,緩緩收回目光,仿若什麼都沒看到。
見狀,太子妃的心口也微微收緊,藏在袖中的雙手握得死緊——看來,這女人果真是個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