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惜沫扶着王氏站起來,作勢欲行禮,靖國夫人趕緊擺手,道:“文娘,不必多禮,你現在別隨意動彈,纔不足一月,要更加當心纔是!”
王氏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謝姑母,我省得!”
“快坐下來,剛纔你母親過來看我,我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她呀忙不迭地就跑來看望你了,可見都緊張你的身子呢,你自個兒也要格外小心纔是!”靖國夫人笑容滿面地道,這十幾年來,她還是第一次對王氏這樣好臉色。
柳氏也趕緊道:“是啊,陽哥兒這麼多年都子嗣艱難,我這做母親的也跟着擔憂啊,生怕陽哥兒後嗣無人,待我百年之後,可怎麼向仙逝的姐姐交代呢!”
蘇惜沫打量了一下柳氏的神情,不禁在心底冷笑,柳氏做戲的功夫可不怎麼嫺熟,她恐怕巴不得蘇陽膝下無子,到時候蘇家就是她的兒子的了。
靖國夫人看了一眼柳氏,道:“好了,如今文娘有了身孕,大家都安心了,只可惜陽哥兒和中辰都不在,要不肯定要樂壞了!”
王氏一臉幸福的笑容,坐在一旁靜靜地,並不搭話,一臉怡然恬淡,散發着前所未有的溫柔光芒。
蘇惜沫看到這樣的王氏,也打心底裡感到窩心,這樣的王氏真有一股與世無爭的味道。就像那時候的杜青鸞,她也是盼了十年,才得了那個孩子,沒想到……卻爲此搭進去一條命。
這一次,她一定要守護好王氏和她的孩子。
靖國夫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道:“哎……我剛剛聽你們說什麼蘇家的骨肉,是怎麼回事兒?”
柳氏一聽,眼神微閃,笑着道:“哎呀……姑奶奶,您是不知道,陽兒啊,之前去江南,帶回來一個妾室,進了門就已經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就快要臨盆了!”
“哦?這事兒我怎麼沒聽文娘提起過?那豈不是雙喜臨門?過會兒帶我瞧瞧去!”靖國夫人問道。
柳氏故作爲難地看了一眼王氏,道:“哎呀……姑奶奶,如今不提也罷了,總之如今還是文孃的身子最重要,她這一胎若是誕下男丁,那就是咱們蘇家的長房嫡孫,身份比哪個都要尊貴呢!”
靖國夫人見她言辭閃爍,似有難言之隱一般,才皺着眉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庶子也是陽哥兒的骨血,怎麼能一點兒也不重視?我要去瞅瞅她,都快臨盆了,要更加仔細着些纔好!”
王氏這才道:“姑母,那姨娘如今在莊子上安胎,並不在府內!”
王氏可不願意白如意再回來,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可能是蘇陽的,若真是帶回來那就是讓蘇陽頂着綠雲過日子,中毒之事不宜聲張,他們又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沒有下手除掉白如意和小野種,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靖國夫人一聽這話,立刻板起臉來,訓斥道:“文娘,不是姑母說你。她既然有了身孕,怎麼能送去莊子上?你這正妻做的未免也太厲害了些!”
柳氏卻做起了好人,勸道:“姑奶奶,您也不要責怪文娘了,也是那姨娘恃寵而驕,仗着自己有孕,竟然不給文娘臉面,泥人也有火了!”
靖國夫人話還沒聽完,就拍案而起,怒道:“文娘,就爲了這些拈酸吃醋的事兒,你就不顧惜陽兒的子嗣?到底是你的臉面重要,還是陽兒的骨血重要?身爲當家主母,當以子嗣爲重,她若真是個不醒事兒的,你且等她生下孩子,再行發落不遲,怎麼能讓她大着肚子去莊子上,你這不是誠心作踐陽而的骨肉嗎?”
王氏委屈的紅了眼睛,辯解道:“姑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可是王氏也不好將蘇陽中了絕子藥的事情說出來,急得她頭上都出了汗,看着靖國夫人勃然大怒的表情,越發覺得堵心。
蘇惜沫按住王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纔對靖國夫人道:“姑祖母,您且坐下慢慢說話,這麼着急上火,對身子不好!”
靖國夫人一聽,又想到王氏如今也有了身孕,看她臉憋得通紅,心裡也有幾分不忍,懨懨地道:“罷了,你就是這般小心眼兒,才惹我不喜。爲人妻者,最忌善妒,你這小性子一輩子也好不了,那些個妾室不過是給陽兒開枝散葉的玩意兒,你還與她們爭風吃醋,沒的讓人笑話!”
王氏委屈的不行,又不能解釋清楚,只能憋在心裡。可柳氏卻還嫌事兒不夠大,道:“姑奶奶這話是正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陽哥兒也不過是見那白氏有孕,纔多寵着她一些,你也該諒解一二!”
蘇惜沫擡眸看了一眼柳氏,露出瞭然的笑容,才道:“祖母,我怎麼記得是白姨娘自己要去莊子上的,她可是自個兒請了神婆回來,說是肚子裡的孩子和我娘八字相沖,爹爲了讓白姨娘平安產子,才把她送去莊子上的!”
靖國夫人一聽,就蹙了眉頭,問道:“果真是這樣?”
柳氏訕訕地道:“那……那或許是神婆胡說的,如今白氏即將臨盆,還放在莊子上,恐怕不妥啊!”
蘇惜沫搖搖頭,道:“祖母,您這就不懂了,姨娘還有一月臨盆,如今肚子恐怕很大了,莊子又路途遙遠,若是此時接回來,舟車勞頓,萬一路上顛簸了,反而對她不好,萬一動了胎氣,那可真是危險了!”
靖國夫人這麼一思量,也覺得蘇惜沫說的有理,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接回來了,多派幾個穩婆過去照料着,讓她平平安安誕下孩子再說,到底只是個庶出,在外面生了也不礙的!八字相剋這種事兒還是寧可信其有,如今文娘也有了身子,可不能有絲毫閃失!”
王氏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我早先就已經安排好了,莊子上伺候的人也不少,白氏身邊也有她自個兒帶來的丫頭婆子照料着,我也時常派人去探望,必不會有什麼問題!”
靖國夫人點點頭,道:“嗯,如此倒也好。弟媳婦兒,我知道你緊張陽兒的子嗣,但也要分情況,文娘既然不是爭風吃醋,你也莫要冤枉了她!”
柳氏可不敢違拗靖國夫人,只能訕訕地道:“是,我也是誤會了!”
蘇惜沫卻笑着道:“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我娘爲了爹的子嗣,也是費了不少心,爹爹不願意納妾,她也勉強着給爹爹左一個右一個往屋子裡擡人,她若是善妒,又何必如此呢?白姨娘剛進府的時候,娘就把最好的依翠園撥給她住了,對白姨娘算是有求必應呢,連爹都直誇孃親賢惠得體!”
靖國夫人聽了之後,連連點頭,道:“嗯,文娘做的很對,不過也不能太嬌慣着那些妾室。估摸着她就是看你太好性兒了,才恃寵而驕,沒事兒你也好好敲打她們一番,妾就是妾,再怎麼得寵,也不能越過正妻去,否則只會讓人家說咱們蘇府沒規矩!”
“姑母教訓的是,我記下了,不過當初也是憐惜那白氏懷有身孕,纔多給她幾分臉面,沒想到竟又說我和她腹中的孩兒衝撞了,夫君纔將她送去了莊子上,免得真鬧出什麼意外,反倒是我的罪過了!”王氏低眉順目地道。
柳氏在一旁聽得臉色越發不好看了起來,卻又暗恨沒有把柄來拿捏王氏,眼見靖國夫人對王氏態度越發好了起來,她心裡就跟貓撓一般難受。
雖然靖國夫人是嫁出去的女兒,但是她身份貴重不說,又得蘇中辰的敬重,蘇府的許多事情,她都能說得上話,若是有靖國夫人相幫,那她的兒子就能順理成章地壓過蘇陽,成爲蘇府未來的主人。
可萬萬沒想到,一向對王氏不假辭色的靖國夫人,竟然會看在她有了身孕的份兒上,態度驟變,反而開始幫着王氏說話,這叫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柳氏心中開始盤算起來,盯着王氏的肚子,眼裡閃過一絲陰狠來。
可這小小的異樣,卻沒逃過蘇惜沫的眼睛,她望着柳氏眼底的陰霾,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
柳氏突然提議道:“陽哥兒接連逢喜,看來真是菩薩保佑,明兒就是十五了,我倒是想去觀音廟上柱香,也好給兩個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姑奶奶是否願意同去?”
靖國夫人最是重視蘇陽的子嗣問題,哪有不同意的,滿口答應道:“那自是要去的,也好盡一份我這當姑母的心意,希望菩薩能保佑文娘一舉得男,那陽哥兒就有嫡子傍身了!”
蘇惜沫略一思量,這觀音廟在明山山腳,而白姨娘所在的莊子也在明山附近,這柳氏突然要去觀音廟,難道有什麼企圖不成?
雖然不知道柳氏的目的,但蘇惜沫覺得還是防備着好,便主動開口央求道:“姑祖母,也帶沫兒一起去吧?我也想給未出世的弟弟祈福呢!”
靖國夫人一聽她說的“弟弟”便笑開了花,道:“好好好……你有這份心,你娘就沒白疼你一場!”
王氏也跟着高興起來,道:“沫兒最是個愛湊熱鬧的,你去是可以,切莫給姑母和你祖母添亂啊,你如今也大了,要學會照顧兩位老人家纔對!”
蘇惜沫嬌嗔道:“娘,瞧您說的,我都多大了,還需要您操心呢?”
柳氏倒也沒拒絕,反而笑眯眯地道:“沫兒能一同去也好,左不過去一日便回,聽說觀音寺不僅求子靈驗,連求姻緣也靈着呢,沫兒不日即將及笄,親事還未有着落,是該去祈願,求菩薩給我們沫兒指個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