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啓功此時方纔警醒,猛然間看到同伴的慘象,不由得立足不穩的退了一步!
劉煜的血夜刀早已收回,他雙手環胸,氣定神閒的道:“洪啓功,這位礙事的紅須幫的死忠已經被我解決了,你要爲他報仇嗎?”
洪啓功全身劇烈顫抖,他閉上眼大力的呼吸了幾次,方纔睜眼道:“劉兄弟,雖然我和老戴有一些交情,但還沒有到爲之赴死的地步!況且,你對我還有救命之恩,這次老戴的死,也是他不自量力的自找……”
淡淡地一笑,劉煜道:“如此說來,你會認真的考慮我的提議?”
怔了怔,洪啓功苦笑道:“我似乎沒有什麼選擇……”
劉煜道:“事實確然如此,洪啓功,你沒有什麼選擇。”
洪啓功悽悽側惻的道:“先不說拒絕領路,你會不會要了我的命,單就你救了我的性命,這份恩情就一定要換的!可是,要領了路,行爲上已屬背叛組織,‘紅須幫’又豈能容我?到時候,刑堂的人皮燈籠可就有我一個了……”
劉煜道:“不然,你的話只算說對了一半。”
洪啓功雙眼一亮,急切的道:“怎麼說?”
劉煜笑得帶幾分調侃:“你的想法鑽到岔路上去了,洪啓功,我說過,只須你引導我到周佳敏所在地點即可,以後的發展與你一概無涉,我豈會無聊到去揭發你?揭發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因此,你幫我一把。於你無損,於我有利,假若‘紅須幫’尚能續存,你依然可以四平八穩幹你的‘紅須十三梟’!”
洪啓功想了想。喜形於色的道:“劉兄弟,你說得有理,不過,你果真能爲我守秘到底?”
劉煜斷然道:“錯不了!”
望一眼地下的屍體,洪啓功又憂心忡仲的道:“那,老戴的死,我又怎麼交待?”
劉煜嗤笑一聲:“推到我身上不就得了?我出面救人,原就沒有掩飾身份的打算!”
洪啓功連連點頭:“使得。使得,事實上人也是你殺的!”
劉煜似笑非笑的道:“洪啓功,現在你放心了吧?”
洪啓功訕訕的道:“劉兄弟,你莫怪我只顧着保護自己。在我們這種環境裡,稍一不慎便會惹禍上身。我不爲個人想,也得替家小沒想,你多少包涵則個……”
劉煜道:“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洪啓功。在行動之前,我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希望你照實回答。”
洪啓功趕緊道:“你儘管問,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煜低聲道:“你們堂口裡。都是些什麼人在監守周佳敏?”
洪啓功思索着道:“劉兄弟,我講實話。因爲這不是屬於我份內的差事,詳情並非十分了解。我也只是聽說,不過大致離不了譜!周佳敏小姐所在的院子內,有四名‘紅須十三梟’的兄弟輪番留值,看守周佳敏,另外,姬周世家少主姬潤派遣了他護衛隊中的三名實力已然是後天巔峰的隊員換班輪值,他們之間,尚且彼此監視!”
想了想,劉煜又問道:“周佳敏還好吧?”
洪啓功搔搔頭皮,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不過周佳敏小姐所在的院子地勢極好,房間寬敞明亮,且屬套間,設施齊全,應該不會委屈到周小姐的。”
放心的一笑,劉煜再度道:“不知監守者是在房外抑或房內?”
洪啓功嚥着唾沫道:“當然是在房外,至多把房門敞開好便於監守,姬潤不會讓一干外人過份侵犯周小姐的隱私!”
劉煜又詢問了一番軟禁之地的地勢地形,還有紅須幫在這個堂口中的戰鬥力,之後方纔滿意的點了點頭。
望望天色,洪啓功謹慎的問:“劉兄弟,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劉煜好整以暇的道:“先耐住性子,等天黑再說,我不想打草驚蛇,露了形跡,你知道,但要一擊不中,往後的變數就難以預料了。”
洪啓功看了看地上的屍首,忍不住問道:“劉兄弟,我一直不敢問你,你和周小姐,到底有什麼牽扯,竟然能爲她冒如此風險?”
劉煜聳聳肩:“爲了自己的女人,再有風險的事也要上啊……”
劉煜所說的“女人”自然是華少芸,可聽在洪啓功的耳朵裡,卻以爲是周佳敏,想到一對璧人的男才女貌,他一時間竟起了理所當然的感覺。
入夜了,是個無星無月的暗夜。看這光景,老天爺頗有幫忙的意思。
洪啓功顫顫驚驚、步步爲營的引領着劉煜走向軟禁周佳敏的所在。—路上,這位人物皆是屏息噤聲,捏着冷汗,一派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緊張像,倒好似登臨敵境的德性,有幾次,劉煜還真怕他受驚溜跑了。
軟禁周佳敏的是一幢兩層高的磚造小樓,建築在一塊稍微突起的臺地上,周遭矮鬆錯落叢生,人伏在鬆堆裡朝上望,這幢磚造樓房,宛似比一般的二樓更要高些。樓外看不到警衛巡視,樓下的房間有燈亮着,樓上則一片漆黑。
輕輕扯動劉煜衣角,洪啓功向小樓指了指,示意目的地已達,就在眼前。
劉煜悄聲道:“這裡就是?”
洪啓功伏在地下,拼命點頭。
劉煜的音調平靜低沉:“你可以去了,洪啓功,如果你要傳警,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後,我得有緩衝的時間,你明白?”
洪啓功壓低嗓門道:“放心,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劉兄弟,你可也千萬不能泄我的底……”
劉煜頷首:“彼此。”
於是,洪啓功,溜煙似的奔入夜色之中。模樣活脫一隻受驚的兔子。
劉煜默默聽查面前小樓的動靜,盤算着奇襲救人的步驟,再三思忖之下,劉煜下定決心,救人的行動必須以最凌厲的手段施實,速戰速決,無論對方的監守者是誰,都要毫不留情的斬盡殺絕。不予敵人任何求援告急的機會,但要救出人來,往後如何單拼羣打、明殺暗戰,他全不含糊。
幽暗的夜晚。對他是有幫助的,缺乏光亮,受影響的是普通人,在擁有超級感知力的他來說,並沒有絲毫不便的感覺。就如同帶着紅外線夜視儀一般,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略略思忖了一番,劉煜慢慢往上起身,然後。宛若孤鴻倏閃,人已附貼在二樓右側的牆壁上。他謹慎的伸出手去觸摸,不錯。果如所料,他的指尖觸到了窗框,可是窗戶緊閉。將功力運足在手指上,劉煜輕輕在易碎的花玻璃窗上悄無聲息的洞穿了一個小孔,再引頸升起,湊鼻聞嗅,於是,一股有如花瓢朝露似的清純氣息沁入他的鼻腔,那麼鮮美,那麼馨潔,不沾一星庸俗脂粉的味道。
雖然和周佳敏的接觸不多,但他也知道這股體香正是周佳敏所有。由氣息的濃馥推測,周佳敏人就在房中,而且距離窗口不遠,而房裡除了周佳敏的體味,並沒有其他混雜的人氣,劉煜初步確認,室內應該只有周佳敏一個在。
接着,劉煜凝息傾聽,很快已聽到一陣異常細微的呼吸聲,這樣的呼吸聲,表示呼吸的人尚不曾入睡,入睡之後的吸氣及出氣,比較粗沉,有規律和均勻。如果周佳敏至今未眠,亦是可以理解的,此情此境,哪有這麼容易便去尋夢?
聚音成線,劉煜透過窗紙上的小洞悄呼:“周佳敏,周佳敏……”
須臾的靜默之後,響起衣裳的擦動聲,聽得出雖是極力隱蔽,卻仍異常急切的腳步聲輕傳,那股熟悉的氣味迅速來近窗前:“劉煜,是你嗎?”語聲是顫抖的、期盼的、亢奮的,有着掩藏不住的激動與喜極欲泣的嗚咽。
雖然有些驚異於平常淡漠的周佳敏這種極少見到的激烈情緒,但劉煜也沒有深想,只認爲這是一個孤立無援的女孩兒在看到希望後的“正常”表現而已。故而,他只微微一愣,就沉住氣道:“是我,周佳敏,你就暫時固定在現下的位置,不要走動,聽清楚我的話,回答我的問題。”
窗後的聲音細微卻清晰:“我在聽,煜哥。”
爲着周佳敏這聲稍顯親密的稱呼,劉煜又是一愣,不過他也沒有時間來要求周佳敏改口叫他“爸爸”,直接道:“屋裡是否只有你一個人?”
周佳敏道:“只有我一個,看守我的警衛在門外,煜哥,窗子裡面鑲嵌着鐵柵,柵欄大概有姆指粗細,不知道你有沒有法子進來?”
劉煜小聲道:“那攔不住我!周佳敏,門外的警衛是誰?屬於‘紅須幫’的人或是姬周世家那邊?”
來不及詢問劉煜爲什麼知曉得那麼清楚,周佳敏忙道:“守在二樓梯口的是‘紅須幫’一名高手,據說是什麼‘紅須十三梟’中的人物,姬周世家一個姓周的護衛待在樓下,不過時時上樓來查看,他們好像彼此都不大信任……”
劉煜道:“姬潤那傢伙沒在?”
周佳敏輕輕的道:“聽說是去參加夏氏家族的晚宴了,他身邊的先天級別的貼身護衛都跟去了,這裡好像只留下了幾個據說是後天巔峰級別的護衛。”
略一沉默,劉煜道:“周佳敏,你受苦了。”
窗子後面起了一聲強行抑制住的咽噎,周佳敏吸着氣道:“還好,煜哥,能活着見到你,已是我最大的安慰……”
雖然稍微驚詫於她話語中的纏綿之意,但劉煜也沒有多在意,只道:“放寬心,我這就進來。”
周佳敏急速的道:“房門是關着的,只要弄出的聲響不太大,外面應該不會聽到,煜哥。要不要我去守在門邊?假如萬一發生什麼異況,好先爲你示警。”
劉煜道:“好,注意動作要儘量放輕。”
聽着周佳敏的腳步聲移向另一邊,劉煜拔出血夜刀。手腕一挫,薄如蟬翼的刀鋒立時切入窗口,如切豆腐一般的割斷了鐵柵,劉煜趁隙竄身而入,同時低喚:“周佳敏!”
守在門邊,卻雙目不瞬,一直凝注着窗口的周佳敏,纔剛剛回應一聲。門上已忽然響起急促的叩擊聲,一個粗重嗓調隨即傳來:“開門,開門,周小姐。我要進來看看!”
周佳敏以指比脣,向劉煜做了個噤聲的手式,冷冷向門外答話:“開門?開什麼門?半夜三更的,你想做什麼?”
敲門的那一位嚷嚷着道:“我好像聽到有種奇怪的聲音發出來,周小姐。職責在身,不能不查看一下,如果出了漏子,我可承當不起!”
周佳敏故意以極不耐煩的口吻道:“什麼奇怪的聲音?我人在屋裡怎麼不曾聽到?你八成是睡夢中被魘着了。大驚小怪,疑神疑鬼的。不正常!”
這時,樓下隱隱約約響起另一個人的詢問聲:“老弟。你夜裡拍人家大姑娘的門幹啥?”
門外那位像是正伸着頭朝樓下回話:“周爺,剛纔我恍惚聽到有點響動,不放心,所以敲門問問!”
姓周的答以嗤笑:“你耳朵倒尖,我都沒聽到什麼,你卻聽到了,老弟,歇着吧,別擾人清夢!”
門外這位猶不服氣:“你在樓下,我在樓上,離得近,自然會比你聽得真切……”
姓周的似乎轉回去了:“省省力氣吧,老弟,留着精神用在該用的地方。”
門外這個“紅須十三梟”中的好手低聲咒罵幾句,終於顧忌姬周世家的態度,放棄了進門的打算,有意放重步子走開。
周佳敏貼耳門上,聽到人走了,纔回過身來,目光灼熱的迎着幾步外的劉煜,一剎的僵滯之後,情不自禁的投入劉煜懷裡。
擁抱着懷中的人,劉煜雖然感覺有些不對頭,但還是顧念小女孩兒受到的驚嚇,一邊輕輕地拍打着她的粉背,一邊吸嗅着周佳敏身上的氣息、髮際的幽香,喃喃的道:“不怕了,周佳敏,有我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用怕……”
周佳敏仰起臉來,淚水滿頰:“我好想你,煜哥,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直直望着劉煜,雙瞳中流露出毫無掩隱的強烈情意,靜默中,熾熱的眼波如火如炙。
劉煜當然能感受到那種熾烈到讓人渾身發燙的情感,但他不敢求證,怕自己是自作多情,畢竟人家周佳敏知道他和她母親華少芸之間的所有事情,按照常理來說,應該不會對他有那種心思的……
閉閉眼又睜開,周佳敏輕輕的道:“煜哥,你一路潛進來,累不累?”
劉煜甩甩頭,將那些有的沒的都暫時拋開,笑笑道:“我沒關係,倒是你,擔驚受怕了一天,該好好的休息一下。”
周佳敏凝視着劉煜,嘆了口氣,幽幽的道:“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休息好?”
劉煜道:“那就回家再休息吧……”
“家?!”周佳敏苦澀的一笑,道:“我還有家嗎?我的父親,我的親人,都眼睜睜的看着我被人像是擡貨物一般的擡走,更有甚者,竟然還勸我要好好的服侍姬潤,要爲華氏家族討要好處……”
“誰沒有幾個極品親戚啊?只是你們家特別多而已!”劉煜勸慰道:“別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華氏家族那邊的家不要也罷,以後你就跟我們一起生活吧……”
臉上綻開一朵朝陽似的笑靨,周佳敏充滿喜悅的道:“當真,你可不許騙我!”
劉煜十分肯定:“不騙你。”
周佳敏像忽然想起一件什麼事:“對了,煜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由於事起倉促,我連給你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道是因爲一種什麼心理,劉煜沒有提及華少芸,只是說他得到了暗中盯着華氏家族的探子們的回報,知道她被姬周世家“劫持”,這才趕了過來。
周佳敏聽得心頭甜滋滋的,胸間充溢着濃稠的溫馨與幸福感:“煜哥,這是老天爺成全我們,不讓我們兩個孤伶伶的人被拆散、分開……”
劉煜眉頭挑了挑,暗忖一番,有了決斷,輕輕地問道:“周佳敏,如果我沒有自作多情的話,你……似乎是喜歡上了我?”
“這是事實!”周佳敏沒有多少羞澀,反而大方的直視着劉煜,癡癡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明明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明明在心裡說要跟你保持距離,可最後還是將心失落在你身上……”
在劉煜暖暖的懷抱中,周佳敏幽幽的說道:“其實我最早並沒有將你放在心上,反而對你有些敵視!你知道的,那時候我以爲你是林媽媽的小情人,害怕你會破壞林媽媽的幸福,心中真是恨你恨得不得了,甚至一度還打算犧牲自己來挽救林媽媽的婚姻……”
劉煜眨了眨眼睛,這才瞭然爲什麼以前的周佳敏經常會對自己橫眉豎眼!
俏臉在劉煜的懷裡蹭了蹭,周佳敏繼續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對你太過關注了,竟然弄得丹妮和小可愛誤以爲我對你有情,那時的我估計是太過震驚了,也沒有立刻反對她們的猜測。從那兒以後,她們就會時不時的拿你來調侃我,估計真是因爲這個原因,你纔會漸漸的走進我的心裡,讓我再也不能將你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