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事情的經過後,何萼華默然片刻,輕聲道:“劉煜,你放心,這件事李氏家族也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李氏家族是《天下》的投資方之一,負責劇組的安全,武指李昭就是李氏家族派駐在劇組的安全主管……”
這邊才說完,那邊鍾小滿終於順利過關,雨農自己也累得夠嗆:“好了,今天到此爲止,各單位都收工吧!”
一時之間,片場的人都互相打着招呼,完了之後回事先定好的酒店休息,雨農就沒這麼好命了——殿裡還有四個倒黴蛋要處理呢。
百來號羣衆演員三三兩兩地散去,一陣歡快雜亂的喧鬧之後,深夜的片場恢復了寧靜。
演員散去之後,劇組的工作人員開始收尾工作,收拾服裝道具,仔細地檢查電源與防火設施,確定了沒有問題,這才結伴回去休息。
於龍辦事向來有效率,對於威亞斷裂的事,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但缺乏確鑿的證據。於龍走到雨農身側,對他耳語一陣。
雨農瞥一眼站在一邊等待的劉煜等人,略皺了皺眉,冷聲道:“小心點兒,繼續查。”
“我辦事,你放心。”於龍眉宇間盡是自信,笑着拍了拍雨農的肩,“今晚的事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了李昭,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這事你別插手了,交給李昭去辦。”
雨農明白於龍的意思。他的手上確實是有一些平時不常用到的人脈,處理個把礙眼的人完全沒有問題,但這世上的事,但凡做了不可能全無痕跡。再如何小心,也比不過直接將這事轉手。相比較而言,李氏家族比雨農更適合處理這樣的事情。他們纔是專業的!
況且,李氏家族可是《天下》劇組名正言順的保護者,今晚這事不論是衝着誰來的,這一巴掌的餘勁兒都是甩在了李氏家族臉上。
如果由武指兼安保主管李昭親自動手,那確實是再沒有後顧之憂。雨農回了一個瞭然的微笑。李昭可是個狠角色,越是性情強硬的人,到了他手裡,只會越慘。
包括劉煜跟鍾小滿的助理都回去了,最後留下來的幾個人,都是剛纔事故的直接參與者。
取了手電。於龍在殿門外等待李昭,雨農則帶着劉煜等人再次回到漆黑的殿內。何萼華手電四下一晃,毫不費力地看到殿頂上一個不大的窟窿。很顯然,劉煜就是從那上面掉下來。
受傷的四個人仍躺在原地挺屍,沒有絲毫移動的痕跡。黑暗擁有神奇的力量。讓人沉靜或者恐懼,身邊雖然有人。彼此卻並不熟悉。還要一同緊張未知的命運。
他們都是亡命之徒,收錢取命,從不敬畏生命,也並不怕死。但這一刻,他們的心中卻似是涌起了無盡的恐慌——那個男人,用一種淡漠到極點的表情打到了他們。又捏碎了他們的骨頭,沒有興奮,沒有憐憫,雖然不兇惡陰邪。卻奇異的讓人心中發冷。
雨農站着看了一會兒,將手中的電筒遞給何萼華,走過去蹲下身,揪住最邊上那人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提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一拳轟出:“說,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面色僵硬,在朦朧的黃色燈光中挑起眼簾,忍痛辨別了一下方向,驀地睜大眼,目光怨毒地瞪着劉煜。
一縷血跡順着那人的脣角滑落,那種幾乎要吃人的目光看得雨農心頭一跳,毫不猶豫地又是一拳擊出,冷哼一聲道:“到了這時候還不老實,有你的好果子吃……”
劉煜臉上沒有一絲不忍,也沒有害怕,神情悠閒地彷彿不是在看襲擊自己的殺手,而是在欣賞什麼名貴的字畫古董。
鍾小滿不無擔憂地道:“他們,要怎麼處理呢?若是就這麼放過他們,下次他們還會不會對煜煜出手?”
這還真不好說。這些亡命之徒,只要給錢,什麼都做得出來。雨農心道,雖然明知道,這些人落在李昭手裡,能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劉煜微微一笑,搖頭道:“他們不會有再次出手的機會了。”
“咦?”鍾小滿挑眉,不解地問道,“煜煜,你怎麼知道……”
“他們的關節以及手臂跟腿上的大支骨都碎裂成渣,根本就沒有痊癒的可能,以後的行動力連八十歲的老太太都不如,絕對不會再有威脅力的。”劉煜耐心地解釋道,話鋒輕輕一轉,“再者,如今他們的性命也不受自己控制,只看他人願不願意饒過他們了。”
鍾小滿並不笨,稍微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心有慼慼焉道:“說得也是。”
劉煜側頭,微笑着看她:“你會覺得殘忍嗎?這樣隨意地奪取別人的性命?”
鍾小滿不假思索的答道:“對待敵人本來就應該像嚴冬般冷酷無情!他們想要對你出手,那就罪該萬死,我怎麼會同情他們?!”
劉煜對她的回答毫不意外,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凌駕於律法取人性命,終究不美。但殺人者恆死於殺,此乃天道。有人要於我不利,我自然不會束手待斃。”
鍾小滿聞言點了點頭:“這是當然,古人不也說了嗎:寧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這幾個人長得就是一副兇相,平時肯定沒少幹壞事兒,沒準兒殺過不少人呢。”
鍾小滿是個顏控,說出這話一點兒也不稀奇,劉煜暗暗搖頭,看向雨農道:“別打了。世間刑罰手段無數,拳腳是最無用的,省點兒力氣吧。”
雨農用力揍了幾拳,那個殺手除了脣角沁出血沫之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讓人十分挫敗。聽了劉煜的話,雨農立刻就住了手,他覺得自個兒作爲一個博學多才的大導演,也不是專門研究刑訊逼供的。畢竟不專業,問不出什麼也很正常。再者,這些人估摸着走的是死士的路子,受了傷落於人手,完全是一副堅貞不屈視死如歸的模樣,還是留着他們給李昭去煩惱吧。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雖然是擊在相對柔軟連一塊兒骨頭都沒有的腹部,雨農還是甩了甩手腕,啪地一聲將殺手拍回地上,站起身詫異道:“你對刑罰還有所心得?”
“略有了解。不能算精通。”劉煜悠悠一笑,他二伯父可是一直在公-安-部廝混,基本上各個部門都呆過,有一段時間還曾負責過古代刑訊方法的收集整理,那些資料劉煜小現在可都還記憶猶新。
目光越過雨農落在黑衣殺手的臉上。劉煜冷靜道:“你用拳腳,若是不小心擊破了他的某個內臟。也許這人很快就死了。但是。即便是將人全身的骨頭全都碾碎,只要夠小心,他還能繼續活着。”
雨農看着他略微含笑的表情,心中激靈靈一抖,暗中將劉煜視爲了絕對不可得罪的人物。
李昭來的時候,正聽到劉煜正興高采烈在跟一臉青白、要吐不吐的雨農說刑罰。神色凝重的臉頓時因爲這種“和-諧安寧”而悄悄地裂開了一條縫。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帶了三個在劇組中出任龍虎武師的李氏家族護衛,開了四輛車,他進殿的時候。護衛們就在外頭守着,順便探索有沒有敵人在外圍監視。
於龍在李昭身後將殿門略微掩上,也走了過去,看李昭熟練地在黑衣人身上摸索。
李昭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心中卻是微微一震:這手法極爲狠辣,一擊之下就廢了人再戰的能力,絕對是專業級別的。
於龍在電話中語焉不詳,並要求他千萬親自走一趟,他原本以爲有人到劇組尋釁滋事,以至於出了亂子不好解決。卻沒有想到,劇組的人安然無恙,這來挑事的明顯已經重傷致殘。
李昭收回手,站起身淡淡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躲在殿內想要襲擊我,然後就成這樣了。”劉煜言簡意賅道。
這種三言兩語的敘述確實概括了整個事件,卻省略了最爲重要的信息,李昭挑了挑眉,看向劉煜的目光沉沉:“這麼說,是你動的手?”
“確實是我動的手。”劉煜並不否認,坦蕩地點頭應道。
“雖然我現在並不知曉他們的身份,”李昭直直看進劉煜的眼中,“但我看得出,他們久經訓練,實力非同小可,並不是街頭混混的那種戰鬥力。”
劉煜讚賞地點頭笑道:“是這樣沒錯。”
“那麼,劉煜,”李昭目中冷光一閃,“得罪了。”說罷,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他突然對着劉煜出手!
李昭用的是武當小擒拿手,他原本就是先天中階的高手,又因爲護衛的身份而長於突襲和實戰,這一下出手極快且狠,毫不留餘地,端的就是一招斃敵的架勢。
雨農見了眉峰一抖,雖然明知道李昭是試探劉煜,但他看向劉煜的目光還是不免帶了點兒擔心。李昭這種程度的高手,自血與火中奪路殺出,跟劉煜這種在“溫室”裡培養出來的世家弟子武者可不在一個段數上。
鍾小滿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她害怕的只是“未知”,向李昭這種實力一目瞭然的人物,她可不認爲他會對她最愛的煜煜造成什麼威脅。
對於李昭突然的瘋狂戰意,劉煜只是略一挑眉,一手貼在鍾小滿的後腰,輕輕用力將她攬進懷裡,而後沉腕起掌,足下一點,身子急彈而出,直直迎向李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即使摟抱着一個人,劉煜的應敵姿態依舊遊刃有餘。他出手招式簡單樸實,意境卻大開大合,無所畏懼。而李昭則力求最快最狠最直接地制敵斃命,兩人的目的一致,這打鬥看在外人眼裡,就難免帶着一種同歸於盡的兇殘。
劉煜脣邊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一手弓形蛇步,指尖勁力輕吐,擊中李昭手腕,指勁自他脈門蜿蜒而上。在李昭因爲指力而雙手一頓之際,劉煜又變指爲爪。破中宮直進,直襲向李昭咽喉。
劉煜的手扣在李昭的的喉管上,指尖溫暖堅定,緩緩用力。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李昭能清楚地看到劉煜眼中自己的倒影。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李昭已經很久不曾將自身置於險境之中,劉煜扣在喉上的手指漸漸收緊,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的殺意。也許在雨農等人的眼中,劉煜此刻更像是跟他在鬧着玩兒吧。
但對慣於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李昭來說。像這種能自如控制自身氣息的人,才最可怕。他眼角餘光瞥一眼躺平的黑衣殺手,突然明白他們四人埋伏在此,原本萬無一失的伏擊爲何會失手至此。
劉煜略微眯眼,靜靜看着李昭。慢騰騰地撒了手,若無其事地後退兩步。淡淡道:“李先生。我敬佩你的膽量。但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不要輕易對我出手。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但那話意卻誰都能聽得明白——若是再有下次,我會忍不住要你的命。
李昭的臉色有些難看,這不僅僅是因爲劉煜敢這麼“大言不慚”地威脅他。也是因爲劉煜的實力出乎他的意料。
雖然知道劉煜是元蒙遺族的新任汗王,又得魔門擁戴,更是在修行界中打下了一個“青年第一高手”的尊號,但是。李昭一直都不怎麼重視這個“第一高手”,他覺得那就是在矮子裡面找長處,不需要過多的重視。
李昭覺得,劉煜之所以能將元蒙遺族和魔門收入麾下,也是因爲劉氏家族最近在世俗界的發展太過驚人,讓那兩個想要“入世”的組合看中了,這才強強聯合,相互合作。他怎麼也不可能相信修行界的那個傳說——劉煜是將元蒙遺族和魔門打服了的!
雖然李昭自己看不出劉煜的深淺,但也絕不認爲劉煜可以跟那些先天大圓滿的超級高手相提並論!甚至於,李昭還覺得自己之所以看不出劉煜的虛實,並不是因爲劉煜的實力比他高,而是因爲劉煜修煉了某種可以隱蔽實力境界的特殊功法。
在李昭看來,自家少主李申時已經是驚才絕豔之輩了,劉煜的實力也應該和他差不多,再怎麼樣也不會超過先天高階。以他從屍山血海中歷練出來的先天中級,自然可以跟用天材地寶催長出來的先天高階一較高下的。
故而,李昭纔會對劉煜出手,只是這結果卻相當的出人預料……
李昭看着從容走回鍾小滿身邊,並對她溫柔一笑的劉煜,默默地在心中掀了桌——這不科學!
鍾小滿拉着劉煜的手,皺着眉頭將他往自己身後推了推,一臉戒備地盯着李昭。
何萼華見了簡直忍不住要撫額長嘆: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些奇葩?劉煜,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世家弟子,卻連李昭這種千錘百煉的戰士也能一招拿下。而鍾小滿就更神奇了,這心都偏到馬里納海溝去了,就劉煜那個彪悍的戰鬥力,擔心別人比較靠譜吧?李昭脖子上那泛青的指印難不成是自己掐的?!
李昭也被鍾小滿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攤開手慢慢退了幾步,示意自己並無惡意。直退到躺平的黑衣殺手旁邊才頓住腳,看向劉煜問道:“劉先生想要怎麼處置這幾個人?”
劉煜淡淡笑道:“若是按律法,走正常的審訊路子,你瞧我這樣子像是受害者嗎?”
李昭默默垂下眼簾,看躺在自己腳邊手腳俱廢的幾個倒黴蛋,涼涼地回道:“比起劉先生,他們更像是受害人。”
“那,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劉煜悠悠道,“雖然他們來意不善,出手狠毒,但畢竟沒有得逞。人行走於世,能清白來去最好,莫要無故沾染鮮血人命。李先生以爲呢?”
李昭目光沉沉,定在劉煜臉上,千辛萬苦地繃住幾乎要四分五裂的表情,默默地吐了一口老血——老子以爲個屁!別以爲你說得冠冕堂皇,老子就可以忽視你的心狠手辣!
劉煜略略挑眉,意味深長地衝他一笑。
李昭突然覺得自己的後槽牙有點兒涼颼颼的,嘴角抽了抽,沉痛地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子會看在聖母瑪利亞的份兒上,給他們留個全屍,保證死得痛快淋漓,一滴血都不會流。
李昭從兜裡摸出手機,打給在外頭待命的手下,讓他們麻溜兒地把幾個太歲頭上動土的黑衣殺手扛出去,雨農也知道修行界的處理方式不容外人多嘴,只略微提醒了一句:“他們的身份……”
“這個不用你操心,包在我身上。”李昭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這些人我先帶回去,有消息了就通知你們。”
“那就麻煩你了。”有人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雨農自然求之不得,上前去與他握了握手,目送他快步離去。
李昭前腳剛走,何萼華就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時候不早了,今天先這麼散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着,她看一眼劉煜,溫和地笑道:“爲了夜間的拍攝,天沒黑就吃了晚飯,一直忙到剛纔。要不,先去吃點兒夜宵?”
雖然是偶像的提議,但鍾小滿敏感的察覺到了何萼華對劉煜的特別,在劉煜的問題上,偶像的面子可不好使,她打了一個呵欠,一副無比困頓的模樣:“都這個點了,就不吃了吧。而且吃完就睡,會發胖的,是不是煜煜?”
劉煜也不想跟何萼華,於是順着鍾小滿的意思點了點頭,幾人就此分道揚鑣。各回酒店。(。)